船尾建造有隔间。
一作放置杂物之房,一作庖厨之所,再者便是船役轮流看守时休憩的卧室。
潘叟是楼船的群役之首,挑着最好的为自己方便,自无人去说他,便是为潘桃儿也占着最为靠里的一个逼仄小间。
小,却干净齐整。
“喝过热茶,暖过身子,再换过干净衣物,岳祖父便不在这里碍着你们休憩了。不过船上毕竟不是家里,休要闹出一些动静来给人听墙根。”
潘叟去自己房里取来了以供殷水流替换的道袍。
都是他的旧衣。
“卞捕头他们此次去盘镇查案,实有道不出的诡谲凶险,不然何以会惊动郑下令这等绣衣台的镇守使者,只怕盘镇的离奇命案当真与魍魉魑魅相干,我且再去与他们说道说道,着他们务必要小心谨慎的买几张符箓护身,不然恐有大凶之祸。”
潘叟去了蓑笠,里面并未穿着道袍,而是上值期间的衙服,再挎着他与两忘居中一般无二的雁翎刀,着实有几分老当益壮的差役卖相,只是说道与符箓相关的生计,无端的便与猥亵联系到了一处。
“快些去。”
潘桃儿催促。
“当真是有了相公便忘了祖父。”
看着潘桃儿从内阖上间门,潘叟满面宠溺的唉声叹气,自往舱中去了。
待到只有夫妇二人独处一室,潘桃儿拿着媚眼儿横了正襟危坐的殷水流一眼,便去与他肩并肩的坐在案前。
“看着楼上的两个姐姐,你便是目不转睛的,到了我这里,便是瞧也吝得一瞧,是也不是?”
潘桃儿挨着半晌也没得到殷水流的回复,待疑惑的凑到殷水流的眼前,这才发现她家相公神情紧张的凝着烛火,甚至于额头都有冷汗泌了出来,哪曾将她的话听进了耳里。
“相公,你怎么了?”
潘桃儿惊讶的举起袖口来为他抹汗。
经她这般香袖拂面,殷水流噩梦惊醒般的往后避开,说道:“我自己来更衣便成了。”
潘桃儿蹙眉说道:“相公,你怎地这般答非所问,可是尽想着楼上的两位姐姐去了?”
殷水流摇头道:“休要胡乱猜测。”
倏地起身,似是做出什么决定说道:“我再出去一趟。”
潘桃儿见他神情仍是那般难看,忙从旁拿起为他替换的道袍,惊疑不定的问道:“相公这般发急,是要去哪里?”
殷水流解衣脱袍说道:“不去远,便是回到舱里……”
他想起在舱中惊鸿一瞥,致以自己畏惧大作的那把刀:“我要去确认一下,方才是我眼花看错了,还是确有其字。”
潘桃儿不明所以的问道:“什么字?”
殷水流回道:“刀上的字。”
在诡雾重重的南山,殷水流的里里外外如何,便已为潘桃儿知晓得得一清二楚。
此时岂会矫情。
他想将湿衣放在面前的案上,又觉得不妥,便问道:“湿衣要放在何处?”
潘桃儿从他手中取走道:“我来放。”
殷水流说道:“你也更衣?”
潘桃儿理所当然的回道:“书上说夫唱妇随,我自然要随着你去。”
殷水流忽然发现说话都有些艰难起来了。
便不说话了。
方才他被那把刀吓得魂不守舍,一直在惊惧的分神思索,不曾细细打量潘桃儿的这间河上闺房。
此时再看这间一眼便可望尽的蜗居之所。
不觉有些惊异。
面前的案上摆放有胭脂水粉、角梳铜鉴这些女人用物,间杂有随意搁置的笔墨纸砚,与铺开在桌的字帖,再有层层而叠的书卷堆满了墙面案沿。
“这字写得真是……”
纸张上面的两行字,实在是春蚓秋蛇的好物,直让人看得云里雾里,辨不出是什么由来。
殷水流不好问是否为桃儿你练字所写。
会伤人自尊。
再看案上种类繁多的书册,殷水流随手拿起一本已经翻开的手抄,见上面写有什么“我自山中遇到你,便对你情有独钟,又岂会负你”的对话。
这些字与渡口幡旗上的始往渡三字一般,殷水流需要去细细揣摩方能分辨出来一个大概。
翻回书页,果然是本小说。
《南柯志异》。
“倘若我们在尾丘有房,船上只是一个临时的将就之地,这里不免显得有些过于似家了吧?”
放下小说,瞥见屏风后面的水盘尿壶,正待好奇询问,为何要置办这么多物什在这里的殷水流忽然微微皱眉。
枕是独枕,被是单被,并未折叠,呈现出被翻人去的迹象。
这是一间没有任何夫妻共同生活迹象的小房。
恰在此时,潘桃儿眉眼含春,在为他更衣穿戴时,犹如一条美人蛇缠来脖子般在他面前呵气如兰。
“相公,你这般皱着眉头,可还在想着那把刀上面的字?”
殷水流的周身倏然发紧。
他想在这种旖旎里避开一些,却给潘桃儿紧紧缠着,便把眼敛微垂,不去看她的眸光,似是随口般的问道:“桃儿,你与我成婚已有多少时日了?”
眼前多了些润色的朱唇较之深山老林里更为娇艳欲滴。
微微张开似是要说出答案。
殷水流的口在凑近。
又停住。
然后他的眼睛仅在刹时之间便起一点血丝,从阴暗本能那里骤然涌来的种种狂暴欲念,犹如溃坝的洪水般险些一下淹没他的心智。
那点朱唇此时在的眼中,是一点殷红的人血。
他要让那血更多。
“相公,你怎地抓得我这般疼,可否松开你的手。”
潘桃儿媚态全去的哭哭啼啼。
殷水流大口喘息,于剧烈的身体颤抖中,死死守着灵台的那点清明,不去看潘桃儿的那点朱唇,也不去看已经给他掐着的咽喉。
“相公……”
潘桃儿的呼吸渐渐低去。
眼看着船间里将要生出夫妻相杀的惨事,殷水流于双瞳猩红中忽然弯腰握拳,咽喉里发出一阵难以压制般的低嘶,仿若陷入猎坑的垂死野兽。
“相公,你不要吓我,你怎么了?”
潘桃儿刚脱离扼喉之手,也不等多呼吸几口,便不管不顾的扑到殷水流身上,生怕他的手不来掐她,却把他自己给扼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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