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起锚之际，一直没有半点动静的楼船爵室中走出两个千娇百媚的女郎。
两人都是花信年华，一般的妖娆娇艳。
不过是往护栏行走几步的光景，左侧女郎不盈一握的腰肢，便在灯笼的照耀下扭得将断未断，使人忍不住想要去扶将一把，生怕她下一步便会摔倒在地。
“我家夫人着我出来问你们，可是要开船了？”
在一众捕快与船役险些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担心里，她在护栏处翘着兰花指掩着朱唇，声音娇滴滴如蘸着蜜饯般。
“不许看。”
潘桃儿低声娇嗔，举袖遮住殷水流恍然失神的眼睛。
“正是，不知贵人有何吩咐？”
潘叟向着上方高声回道。
再凑到殷水流耳侧，压低声音说道：“确实不宜多看，此女太凶，轻易便可杀得与她不相干的人，在背地里大绝子嗣性命。”
短须捕快不可思议的低声一并响起：“我想起来曾在哪里见过她们了。”
右侧女郎拥有使甲板众人看得眼睛发直的丰腴长腿，偏生她还不喜欢好好系紧裙摆，便是一动未动也是若隐若现。
她望着岸上无有尽头的黑幕说道：“我家主人还未登船，烦请船差再等上片刻。”
以商量的语气说着不可拒绝的命令。
两女也不等潘叟回复，向着持着火把的儒雅男人行过一礼，便袅袅娜娜的走回了爵室。
由始至终，她们便没有多看一眼甲板上的众人。
纵使言语再客气，双方也是云泥有别。
二楼出现一截绣衣。
眼看着要收了回去，不知为何又停在了庐口，最后身穿绣衣的女人与三楼爵室的两女一般走到护栏处。
那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
她的腰间缠着软鞭。
“郑下令。”
包括潘叟在内的甲板众人向着她行礼。
那被称为郑下令的妇人轻轻颔首道：“暂不起锚，候着贵人来登船。再者，你们寒暄的声音轻些，莫要大声喧哗，打扰到贵人的清净。”
众人应道：“诺。”
郑下令稍稍犹豫片刻，仍是把她的目光再度落到位于人群后方的殷水流身上。
方才那种奇异的感觉不禁又涌上心头。
他的目光为何如此……
古怪？
遮住少年郎眉眼的袖口早便收了回去，他的小妒妻还在旁边低声发嗔，并不满的嘟着小嘴来摇晃他的手臂。
他却只顾着直愣愣的望着前方不为所动。
目光里的人正是她。
郑下令年已四旬，早已经过了天真烂漫的时节，这个小她一轮多的少年郎，着实如潘船差所吹嘘的那般天予姿容一等一，换作是远不如她优雅淡定的肤浅妇人，此时怕是心发怒放的想着一些腌臜事情去了。
便在她微微蹙眉，不得其解之时，那少年郎向着她作揖行礼，待直起腰身后，他的面上升起不染尘埃般的纯真微笑。
便如初春之阳驱散了无边的黑暗，融化了万里了无人烟的冬景。
郑下令于凭栏处有些失神。
她从未见到拥有这般可以暖人身心的微笑，好似十里春风也不及的和煦，让她忆起豆蔻年华的种种憧憬，竟是突兀的于此时升起“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的荒唐念想。
旋即郑下令面颊泛红，轻啐了一声自己不要脸，败退而走般的折返回庐。
只来得及丢下一句。
雨大了。
勿伤。
……
黑云翻墨尽遮物，白雨跳珠乱入船。
雨势确实比之方才要大上了几分。
“烧开的水将要凉了，潘叔父，你让贤侄女夫妇入内来喝上几口，再去替换一身衣衫，莫要淋着阴雨患上暗疾，从而落下病根。”
船舱里传来覃夫人的呼唤。
“好。”
潘叟应过一声。
瞥见殷水流面上的笑容还未消敛，不由得好奇的问道：“贤孙婿，你在笑什么？”
殷水流微微摇头道：“没笑什么，只是真好。”
纵使知道二楼的郑下令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十一，但是见到与十一的躯壳一般无二的人，那般真实鲜活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岂非是很好？
他在非我的帮助下破了两忘居梦境，如果十一真有其人，那么也当在她的梦醒时分，回到了她所在世界的花季时代。
想起十一曾经在两忘居里说过“影帝影后”之类的话，殷水流不禁猜测她所在的那个现实世界，会否便是他曾经生活过的地球？
“真好？”
潘叟微微愕然，然后往三楼偷偷指去，眉飞色舞的小声纠正殷水流的说辞道：“贤孙婿，你想说的是真大吧？”
殷水流肃然起敬的以袖掩额道：“岳祖父，你看得这么清楚？”
潘桃儿一脸懵然的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大？”
潘叟回道：“雨大。”
欲要步行入舱的几个捕快与祖孙三人一般在窃窃私语，回忆起三楼那两个妖娆女子身份的短须捕快背负着三尺戟，正在低声分享他的一次郡城所见。
“那是郡城‘盼春楼’有名的两个红倌人，我曾经见过她们风情万种的登台演出，实在是印象深刻，搅得我回来之后还时常发梦，只是她们今天穿得太多太正经了，让我一时想不起来罢了。”
“好似左边的叫什么花花，右边的叫什么草草去了。她们这种郡城青楼里面的红倌人，接待的恩客都是花钱如流水之辈，我们只能是看看罢了，不将银子攒个一年半载拿去花花，便别想着右边姑娘的名字。”
声音愈发的猥琐起来。
殷水流偏首望去，他便是在两忘居中死在他手中的八号阳其生。
“你在县上一贯只去半掩门的人，到了肉价更贵的郡城，反倒舍得花上大把的银钱，到青楼烟花之所去寻欢作乐？”
青年捕快提出质疑。
他是五号孔时，与两忘居梦境中不同，他在现实世界里的惯用手与常人无异。
“那次我带着田哥儿一道去……”
阳其生猛地住口。
胖子捕快幸灾乐祸的说道：“你完了。”
他便是是背负朴刀的一号姚肥。
人如其名。
“你说什么？”
只是任着他们小声议论的卞捕头闻言勃然大怒，一把回头揪着阳其生的衣领，唾沫星子喷了他满面。
“你说你带着我儿去那等烟花之地？”
他是九号阴冷。
卞解。
“不是……”
阳其生一时失言便知道大事不妙，恨不能抽将自己几巴掌，哭丧着脸说道：“捕头，是田哥儿带着我去的。”
又改口道：“不是，田哥儿就没去过那等荒唐地方，是我自己一个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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