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浴室出来的方启瑞，身上还带着温热的水汽，他擦着头发，只穿了睡裤的身体修长而肌理结实。
想起刚才他提前出院，回家后看到的大厅里表情各异的众人，真是特别有意思。父亲和母亲的喜悦固然是真情流露，但美姨那一家子又惊又喜的表情却是让他觉得有些好笑了。
美姨是父亲的二太太，当年母亲艰难生下自己后身体受到了很大的损害，再也无法生育。方启瑞从出生后就异常虚弱，当时的爷爷因为怕主家后继无人，于是安排美姨做了父亲的填房。父亲一开始并不同意，但是禁不住爷爷的威逼利诱；母亲只是卢家的养女，和父亲的婚姻已经是在爷爷的不认可当中，她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家族能为她撑腰，只能看着美姨堂而皇之地住进这栋大宅。
幸好方启瑞5岁之后身体渐渐强健，且天性温和聪慧，深得爷爷和方家老一辈们的喜爱，他长子嫡孙的地位才稳定下来。
随手扔在床上的手机发出吱吱的抖动声，方启瑞走过去拿起来，上面显示来电者是薛致知。
“出院了没？”
刚按下接听键，薛致知的声音就从电话里冒了出来。方启瑞坐到沙发上，从窗边的冰柜里拿出了一瓶苏打水，“今天刚出，千里迢迢还那么消息灵通？”
“关心你啊。”薛致知那边传来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你就不能好好地接受从小到大的好友的亲切慰问吗？”
“就是跟你从小一起长大，才知道你不会仅仅是为了慰问我而打电话给我。”带着笑意的语气，没有关窗，夏日的热风从外面吹进来，方启瑞喝了一口冰凉的苏打水，覆盖着纤长肌肉的上身冒出细密的汗珠，不算白皙的身体带着水润的光泽。
“啧。”似乎是被方启瑞猜中心思，薛致知撇了撇嘴，“知道了，这就给你说正事，你知道前几天关禄回到南方后又去了哪里吗？”
“西南。”方启瑞收起了笑容，脸上已经完全看不出上一句和薛致知闲聊时的温和，“他不仅去了西南，他还跟那里的统领和书记频繁接触。”
“你在西南有眼线？”听到方启瑞的回答，薛致知有些惊讶，方启瑞成年后不久就出国学习了，却没想到他在国内还有藏得这么长的手和眼睛。
那是前世时耳目回报的消息，对目前的方启瑞来说还没开始埋伏，他没有办法解释，只能敷衍过去，“差不多，西南不久后会有大动作，你们家的事已经清理了吗？”
“已经在安排了……”薛致知发现方启瑞居然瞒着他调查了这么多事情有些不高兴，“你别扯开话题，你背着我搞了这么多事居然还一个都不跟我说。”
“我没想到这些会派上用场。”方启瑞努力安抚薛致知，“国外有时候消息流得比国内还快你也知道的。”
“好了好了，别把我当女孩子哄。”薛致知语气变回认真，“之前从来没听说过关家这个南方小族在西南有什么势力，关禄明面上只是个商人，但他现在却能够出入西南还和统领书记交往密切……阿瑞，你觉得他是那位先生的人吗？”
方启瑞抬头看了看天空，“我不知道。”
在上一世，虽然关禄到来皇城后发生了很多事，但是至此至终都没有明确证据显示关禄是皇帝的眼线。
就在方启瑞和薛致知心事重重地相顾无言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什么声音？”手机那头的薛致知也听到了异动。
“有人敲门。”
“那我挂了，下次我有新消息再跟你说。”
“好。”
方启瑞披上睡衣后打开了门，一个捧着糖水的清秀少年出现在门后。
方月鸿，美姨给方启瑞父亲生的第一个儿子。
“月鸿，怎么这么晚还过来这边。” 美姨和她的两个儿子与方启瑞母子并不住在同一栋，方启瑞站在门口，没有邀请方月鸿进入房间的意思，而且在已经看到方月鸿手里糖水的情况下还明知故问。
“启瑞哥！”方月鸿扬起大大的笑容，看起来就像任何一个对长兄充满恋慕的幼弟，“林婶煲了糖水，我帮她拿过来给你。”
方启瑞看着方月鸿捧着糖水乖巧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如果不是他已经经历过一次，怎么也不会想到眼前和他关系向来不错的弟弟，竟然会在后来的事情为了前途主动向四皇子提供方父的包庇证据。
“哥？”方月鸿见方启瑞并没有接过他糖水的意思有些疑惑，这不是他第一次晚上给方启瑞送宵夜，以往方启瑞还会让他进房间里一起喝糖水的。
“今天不喝了，你拿回厨房吧。”想起那些背叛的往事，方启瑞再也没有办法再毫无芥蒂地和方月鸿一起喝糖水，他虽然还带着微笑，却已经没有了以前的那种亲近，“很晚了，你早点休息吧。”
“哥。”方月鸿焦急地出声，但那厚厚的房门还是在自己面前关了起来。他捧着糖水，独自一人站在门外。原本带着开朗笑容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关上门后，过了好一会，方启瑞才听到门外渐渐离开的脚步声。现在想来，薛致知说自己家里有妖魔鬼怪要降服竟是没有说错。
薛致知从上一世开始就和方月鸿不对付，但在那时的自己看来方月鸿虽然是同父异母的弟弟，却一直跟自己很亲近，于是并不在意薛致知所说的对他们多加留心的叮嘱。
直到后面皇城出事，方月鸿兄弟在事故中的作为，才让他真正意识到，在方月鸿兄弟眼中，自己也许并不是他们的哥哥，而是阻挡他们成为方家家主的人。
方启瑞倒在床上，让自己陷入软厚的被褥中，他喜欢这样的被子，这让他有种被拥抱的感觉。
世家的根茎埋得越来越深，他知道很多人都在蠢蠢欲动，特别是在这天子脚下的小小都城里。
他抱紧被子，温和的浅色眼珠里透出的思绪越来越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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