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很强。
方启瑞刚走出医院门就被凶猛的日光刺到了。
今天是他出院的日子，确认身体没有异常后医生提前放他出院了。抬头，明明周围还有厚厚的云层，日光却刚好从裂开的地方穿出来。
“少爷，现在日头猛，先上车吧。”徐叔的声音在身前响起，方启瑞点头，因为不想方妈妈带着一大堆人过来接他，他只是悄悄通知了徐叔过来。
就在方启瑞弯身要进入车厢的时候，眼角似乎撇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他直起身看向停车场不远处的小巷，一个看不清脸的头迅速缩了回去，然后是跑动的脚步声。
“喂！”方启瑞喊了一声，见到没有回应带着疑惑追了上去。
那是一条很长的巷子，方启瑞跑到巷口的时候恰巧能看到那个人在转弯的身影。居然是他。方启瑞心理暗骂一声，然后追了上去。
那个逃跑的人似乎对这一片很熟悉，看到方启瑞追过来后飞快地闪入一条岔道。
死路？方启瑞跟着转弯跑过去，却看到他窜入的是一条死道，远处是堆积着货物的隔墙。
就在方启瑞疑惑地放慢步伐的时候，那人却猛地加速，三步并作两步，只见他踩上一个木箱，右手快速地抓住墙头，眼看就要跃到对面去。
方启瑞瞪大了眼睛，居然还能这样跑？那逃跑的人已经跨上墙头了，情急之下方启瑞只能连忙叫住他，“蒋振钦，你下来！”
蒋振钦跨坐在墙头，被方启瑞的一声怒吼震得停了下来。他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蒋振钦低头看向已经跑到自己底下的方启瑞，疑惑地想。
方启瑞喘着气追到墙边，看到蒋振钦还坐在墙头上，像只他一开口就要跳走的野猫。
不合身的长裤露出半截细黑的脚踝，但是已经能看出紧实的肌肉线条，方启瑞打量着这时候还只有十五岁的蒋振钦。刚出院的他突然这么剧烈地运动气息有点缓不过来，仰头的时候顶上的日光让他有些眼冒金星，他不得不对蒋振钦建议，“下来吧，我们聊一下。”
但是蒋振钦并没有动作，似乎还在衡量着面前的男人会不会对自己带来危险。
“我为了救你在医院躺了两个星期，你要我这样跟你说话吗？”方启瑞苦笑着。
听到方启瑞的话，蒋振钦挣扎了一下，然后收回跨过墙头的脚，缓缓爬了回来。
巷子光线不足，他站在方启瑞跟前，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也是等到蒋振钦下来后，方启瑞才发现，这时候的蒋振钦居然比自己矮了小半个头，和他成年后的体型相差颇大。
乱七八糟的头发，难以描述的会面，方启瑞看着眼前这个缩小版的蒋振钦，原本纠结的思绪更加纠结，“跟我来。”
走出小巷不远，方启瑞找到了跟着追过来却不幸迷路的徐叔，徐叔看到跟在方启瑞身后的蒋振钦皱了皱眉，却没有多说什么。
“先不回家，这附近找个吃饭的地方把我们放下来。”把蒋振钦推进车里后，方启瑞也在他身边坐下，然后对前面的司机俆叔吩咐道。
蒋振钦并不愿意上车，但是被方启瑞硬是推了上来，现在脸色不太好，也不说话，只是偏过头看着窗外。
俆叔把他们送到了附近一家方启瑞出国前光顾过的私人餐厅，等方启瑞下车后很自觉地选择消失。
方启瑞点头，让俆叔接到电话再过来，然后拽着明显带着不情愿表情的蒋振钦进了餐厅。
“你到底想干什么？”蒋振钦看着面前一小碟一小碟送上来的精美菜肴，还有坐在方桌对面，神色不明地盯着自己的高大男人。
“让你报恩。”
听到这个回答，蒋振钦有些惊讶地抬起了头，语气瞬间变得冷硬，“我没有钱。”
我当然知道你没有钱。方启瑞看着面前少年还带着些微伤痕的脸，思考着的，是要怎么阻止既定历史的发生。只要没有因，便不会结果……他不认为失去一切机缘后，卢筱熙还会无缘无故地爱上蒋振钦。
“我没想着让你赔钱。”方启瑞把面前的点心向蒋振钦那边推了推，“吃吧，边吃边说。”
但蒋振钦只是看了一眼就转过了头，没有动筷子。
方启瑞叹了口气，没有勉强他，只是继续把话说下去，“你很困难，我救你的时候你在偷东西。”
方启瑞那句话说出口后，蒋振钦仿佛受到刺激一样，他支起了身子想要离桌，却在一瞬后忍住了。真是不讨喜的性格，方启瑞看着蒋振钦的反应想道，明明知道自己做的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却又带着强烈的自尊心。
但是他要留下他，他不能让蒋振钦回到既定的命运中，蒋振钦不能在街头流荡，不能被关禄收入麾下，不能遇到卢筱熙，不能被卢筱熙爱上……
“我救下了你，可不是让你就这样浪费生命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蒋振钦对面前男人的话语感到越来越迷惑。
而方启瑞还在努力回想他曾经调查过的关于蒋振钦的那些资料，“准备当一个给你机会改变人生的人。你很讨厌这样的日子吧，被贫穷、疾病和殴打包围，没有人看得起你，没有人看得见你，他们都把你看做无谓的存在……”
——
城西，一个小作坊里。
泥泞混合着屠宰的余血在细窄的通道里堆积出难闻的气味。那些还没清理干净的肉猪被开膛破肚吊在半空中放血，散落的内脏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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