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枳抬手,让桑奴把灯罩转了回来。
“是我。”
她嘴角衔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看着岑婴毫不犹豫地推开姿娘朝自己走来,姿娘的柔弱,推心置腹在被推开的瞬间都化成了错愕,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似乎仍有不解,眨了眨眼睛。
慕枳小差一开,岑婴已经到了跟前,正看着将她裙子钉住的木桩子,轻轻地抽了口气,道:“幸好方才我心不够静,不然,若准头不错,是要伤了你的脚。”
慕枳心不在焉道:“那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她扫了眼眼里有了怨恨的姿娘,真心实意地道歉,“我猜到你和姿娘在一处,还要过来打搅你们,是我的过错,但你坏我一条裙子,算扯平了,好不好?”
岑婴不能理解慕枳这句话里的每一个字,他本已弯下腰替她将木桩子拔起,现下将动作停住,只抬眼望她,细细地观察着她的神色,想是否有什么言外之意是他不曾参透的。
慕枳想了一下,对桑奴道:“你和姿娘先回去,我有话和太子说。”
姿娘走时一步三回头,既有不甘,更多的是不安害怕慕枳口出妄言,擅自在岑婴面前败坏她的名声。
岑婴将木桩子拔了出来,随手扔在一旁,也懒得收拾手背上的伤,随意地在身上擦了擦,将血迹抹淡了就算好了。
慕枳斟酌了会儿,道:“姿娘与你青梅竹马,情分不一般,更何况,自幼丧夫,唯有孤母在身旁可敬孝道,这样的姑娘,实在不适合远嫁。”
岑婴皱眉:“你听到了什么?”
慕枳道:“我什么都没听到,只是诚恳地和太子提这个意见,正好落花有意,流水别无情啊。”
岑婴面无表情地道:“听不懂。”
“……”慕枳扶额,“太子打算什么时候收了姿娘?”
岑婴猛地抬眼瞪她,几乎要将慕枳生吞活剥,惊得慕枳下意识便后退了小步,和岑婴分开了些距离。
他停顿了很久,是要将那口恶气压下,但是开口语气仍旧不善:“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慕枳愣了会儿,也没明白自己话说得清楚,岑婴也不蠢,应该听得明明白白,何必再多问一句呢,她心里的想头都在话里啊。反正之后岑婴会把姿娘收了,并且颇得恩宠,连慕情都比不上,迟早都要发生的,又何必再忍这一时。
“我看太子与姿娘也是郎才女貌,方才抱在一处的时候,甚是般配,简直是天生一对。”
岑婴冷淡地扫了她眼:“这就是你乱点鸳鸯的理由?”他嘲讽道,“要改行保媒,该先去学学,就你这样的乱牵红线,没得让人心生厌恶。”
慕枳手背在身后,看着岑婴提脚往前走,小小地翻了个白眼,想,都搂得这么开心了,还在这儿装什么装。
她还没缓过劲,便听岑婴站在黑暗里,很无奈地道:“我和姿娘虽然从小就认识,但确实没有任何男女之情,你莫要误会。”
他似乎意识到慕枳并不相信,又从黑暗中走出来,定定地站在她面前,将她笼在阴影之中。
“世人常说白头如新,我和姿娘便是如此,她始终不知我要的是什么。在她眼里,宫中豺狼虎豹,危险至极,不如离开做渔樵耕夫,她从来没有将我视为一个太子,也不曾想过太子肩上该担的责任。”
岑婴的话让慕枳出乎意料了一下,托原书烂尾的福,她并不能十分准确地知晓岑婴把成国霍霍完的原因,但是他既然有这个觉悟,按道理也不该走上灭国的道路啊。
不明白。
“那……”慕枳想了会儿,“姿娘已经长大了,对你有情有义,你总不好辜负她吧。”
岑婴道:“你不用担心,我会给她找一个夫家的。”他垂下眼睑,看慕枳露出了怔愣的表情,他叹气,“你放心。”
慕枳终于没有忍住,道:“你说的夫家,莫不是卫国王储?”岑婴的目光发生了变化,但她已经顾不得了,接着道,“我以为你说话算话,不会把女人推出去的。”
岑婴静静地看到,漆黑的瞳孔里翻滚着不知名的情绪,几瞬之后,他方才嗤笑,轻声道:
“原是我自作多情了。”他拔高了声音,对慕枳道,“这话我只说一次,我这人毛病一堆,唯一的优点是一诺千金,当时如何许,日后便如何践。”
慕枳道:“那我为何听到有流言……”
岑婴道:“我是被大臣吵得烦了,王室没有合适的公主,宗室不肯出贵女,臣子也互相推让,偏偏定要推出个女子和亲,我被惹恼了,就随口说了姿娘,姿娘地位低下,不可能同意的。”
原来如此,慕枳的疙瘩终于解开了。
“你拐弯抹角地就是为了这事?”岑婴看她眉头一下子舒展了,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你始终掂不清重点。”
慕枳道:“这才是重点,若你真的要把姿娘送去和亲,一显得你忘恩负义,她好歹陪你多年,在你离开宫殿时,是她在王后身边周旋,帮你打理事务;二显得你冷漠无情,利益至上;三更显得你出尔反尔,要让别人如何再信你的话?”
岑婴被她一下驳倒,原本还想问她究竟怎么看方才那意外一抱,这下倒是忘了,只觉得她说得有理,点了点头,道:“还好没让你失望。”
两人算是释怀了,但姿娘并不如此想,她跟在桑奴一步一步地挪回了明义殿之中,怔愣地坐在窗下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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