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博取药回来的时候，周聿文还在给夏昀按揉腹部，房间里又多了一个陌生的人。
“先吃这个，”孟博把一个装有间苯三酚联合兰索拉唑片的医药袋递给周聿文，然后又从袋子里拿出一盒兰索拉唑片晃了晃，说，“随后两天吃这个，用药量写在盒子上了。”
“好。”周聿文应了一声，接过孟博手中的小医药袋。
周聿文把夏昀慢慢扶了起来，拿了枕头垫在背后，然后喂他吃药。早就把温水打好、立在一旁的林峰迅速地把杯子递了过去，周聿文接过，给喝一口水把药片吞咽了进去。
药见效很快，夏昀觉得自己的胃部的阵痛缓和了很多。周聿文抚着他的背问怎么样，“要不要再喝点水。”
大概是出了很多冷汗，夏昀也觉得有些口渴。他点了点头，周聿文又拿起杯子，很小心地端给他喝。
“医生说之后要按时按规律饮食，要吃清淡的，忌生冷辛辣重口，也不能暴饮暴食。”孟博说。
夏昀听着，喝完了杯子里的水，点点头，声音还是很软弱无力，恹恹地扯出一个微笑：“我好多了，谢谢师兄。”
还没等孟博再开口，夏昀自己先说了：“很晚了，师兄你先回去吧，之后票据拍照发给我，我给你把费用还你。”
孟博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瘦削的身形，映在有些惨白的医院灯光下，好像一个罹患重症的病人。
他被自己荒唐的联想引得无奈地笑了，但更多的无奈却是因为心里有很多话想说，而临走前说出口的只是客客套套的一句：“明天我帮你请假，今晚好好休息，记得我刚才说的话，要按时吃饭。我先走了。”
“嗯，”夏昀笑了，往日那双清波流转的灼灼桃眼如今失去了几分神色，黯淡了一些，但笑起来的时候依旧眯得弯弯的，像一种易碎品，仿佛再往前一步就零落成泥，“今天真的很谢谢你，师兄。”
孟博也冲他笑了一下，转身离去，走到门边，听到夏昀在身后说了一句“路上小心”。
他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说了声“知道了”，继续抬步向前。
孟博走出医院大门，点燃了一支烟，往W大方向步行。来的时候他背着夏昀，不方便开车，自己的车还停在学校里。
即将入夏，夜风中吹来有些湿闷的热风，路边车来车往，汇入城市的洪流。
一盏盏路灯将他的影子压缩成很小的一团，又抻拉成涣散的长影，他一边缓步徐行一边饶有兴味地低头观察，叼在嘴边的烟徒劳地燃着，像他无处安放的好心殷勤。
周聿文问夏昀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今天晚上要不要再留医院里观察一下。
腹部间歇性的绞痛已经逐渐消弭，冷汗也不再反复，夏昀摇了摇头，说，“我不太喜欢医院。”
之前妈妈突然查出隐疾，情况还不太乐观，需要尽快手术。还没等到预定的手术日期，半夜病情突然恶化，需要紧急手术，夏昀从W市飞回A市，在手术室外的走廊等了一夜。
手术过后，妈妈的情况依旧不是非常稳定，他每天给她做饭、装进保温盒、送饭到医院、一口一口地喂、接水、擦身、换衣服、把汗湿的睡衣拿回家洗，除了这些机械琐碎的护理工作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为妈妈做些什么。
那种差点就要痛失至亲的恐惧化成具体的实物，化成医院白森森的墙，到现在还支配着他。
不过好像夏昀很难得会听到周聿文说这么多表示关心的话，一时间觉得有点奇怪，忍不住很浅地勾了勾嘴角。
周聿文看到他神色虚弱的脸上浮起一抹笑容，心想林峰和他说的话似乎真的挺有用的。
“好，”周聿文一把将夏昀从病床上抱起，抬脚往门外走，“那我们就回家。”
动作太突然，夏昀没反应过来，小声地惊呼了一下，脸一点一点烫起来，急忙说：“我，我自己可以走！”
周聿文置若罔闻，抱着他走出了内科三室。
虽然是夜晚，但医院走廊内仍有一些坐在办公室外候诊的人，尤其现在是春末夏初的换季期，W市天气忽冷忽热，感风寒的人很多。看到一个大男人抱着另一个男人走出来，都纷纷好奇地驻足侧目。
周聿文仿佛永远听不懂人说话。夏昀又羞又愤，小声凶他：“你快放我下来！那么多人在看！”
周聿文笑着掂了掂他，又抱得紧了一些，丝毫没有放下来的意思，还得意地说道：“车停在大门外面，你抱稳了。”
夏昀气结，只能两手环着周聿文的脖子，把脸埋进他的怀里，装作一只鸵鸟。
周聿文还穿着没来得及换下来的西装和衬衫，透出被消磨殆尽之后残存在衣物上一丝极淡的白檀木调的香气，带着一股舟车劳顿的气息，贴得近一些，连呼吸声里都好像夹杂着疲惫的叹息。
夏昀闻着周聿文的气味，想到周夫人说他去欧洲出差了，心跳得很快，自私地猜测周聿文是一下飞机就赶过来的，猜测他一定是因为工作很忙，才来不及和他联系的。
搂着周聿文脖子的两只手像是被人体的温度灼烧了一样，怯怯地，有点犹豫地收紧了一些。夏昀将侧脸贴在周聿文胸膛上，听见心跳的声音穿透过衬衫，带着让人沉稳安心的力量，传进他的耳朵里。
然后他才很慢地——好像在潜意识里他还十分不愿意面对这个现实——想起来，他和周聿文已经离婚了。
周聿文没有义务再和他通报自己的行程去向，没有义务一下飞机就赶来见他，好像夏昀对他来说是什么重要得不行的人似的。
他们的婚姻关系尚且还在持续的时候，周聿文就没有这么做，更遑论离婚之后。
夏昀的心一点一点地冷下来，因为在“前夫”身上寻找到所谓的安全感是一件很不合时宜的事情。
也因为尽管他们已经离婚了，他还是习惯性地欺骗自己，编织拙劣的借口为周聿文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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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算不算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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