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别人是度蜜月,姬书藤和庄延是度蜜年。结婚已经这么久了,姬书藤仍然乐此不疲,好像永远没个够。就连庄延每月例假那几天,姬书藤都等不过去,不断发出可耻的悲鸣,“怎么还不完啊?”庄延看着他那副期期艾艾的鬼样子,忍不住就想笑。姬书藤说:“我现在明白古人为什么要纳妾了。”庄延问:“为什么?”“就是为了夫人例假期和孕期有个替代品呀,不然火烧火燎干烤着,谁受得了哇?所以嘛,古代士大夫一生有三愿,叫临一次朝,刻一部稿,讨一房小。”
庄延说:“幸亏你不是什么士大夫,只是一个小干事,不然还不定要几房妾呢。”
姬书藤笑道:“你说,假若咱们在万恶的旧社会——就算是宋朝吧,咱们相当于一个什么角色?”
“什么也算不上,你连个宋押司也比不上,宋江参加革命前不就是个小小的押司吗?押司是多大个官?估计也就是个干事吧。”
“差矣,”姬书藤道,“我估计比现在强得多!你想嘛,你爹是个守备或是都统,你庄延好赖也是个小姐,家有良田千顷,僮仆成群,府第华屋,还有后花园,你根本不用上班;我呢,我爹也是几十万禁军教头,宋朝不会开除党籍,最不济也是林冲。”
“可是林冲没有儿子呀。”庄延说。
“嗨,你就喜欢认死理,书上没说不等于没有,假如嘛。这么一来我也算一个衙内,架鹰走马,五陵年少,怎么说也比开药铺的西门庆牛逼得多吧?何况我那一年武举场上枪挑小梁王,名震京师;之后御前殿试又以一篇《书藤阁序》轰动朝野、高中状元……”
“你想得美!这下该当驸马了吧?”
“皇上是有这个意思。但是我殿前谢恩,我说:‘臣有糟糠之妻,不忍弃之。臣妻庄延,喀什噶尔都统庄元兴之女,性娴淑,通文墨,臣曾誓与偕老。’”
“干吗把我扯进去?我才不是糟糠呢!”
“别急嘛,还没完呢。皇上听了,挥挥手说,罢了,难得此心如明月,并非人皆陈世美。反正朕的女儿不愁嫁,那就给你个京官试试?秘书省正字先干着吧。
“我一听,吓坏了。秘书省哪是人干的活?赶快谢恩、谢罪。我说啊,臣生性懒慢疏狂,不耐坐班,还是把我像李太白那样‘赐金还山’算了。皇上气得眼睛一瞪:‘金就不赐了,滚!’我赶紧连滚带爬地回来了。”
“哈哈哈哈,太好了,皇上圣明!”庄延听得高兴,拍起手来。
“滚回来的路上,我填了一首词,想不想听?”
“嗯,想听。”
我是清都山水郎,
天教懒慢且疏狂。
曾拟给露支风敕,
累奏留云借月章。
诗万首,酒千觞,
几曾着眼看侯王。
金楼玉阙慵归去,
且插梅花醉洛阳。
“这是谁的词啊?反正不是你的。”
“朱敦儒的。”
“朱敦儒是谁啊?我怎么没听说过?”
姬书藤笑道:“此人也是咱们宋朝的,在嘉禾放鹤洲上经营一座别墅,‘闻笛声自烟波间起,顷之乘小舟可至。室中悬琴、筑、阮咸之类。檐间有珍禽,皆目所未者见。室中蓝缸贮果实、脯馔,客至,挑取以奉客’。瞧瞧人家这日子过的,真是神仙风致。”
庄延撇了撇嘴,大不以为然:“我看不出有什么神仙风致,我倒是觉得你那些‘讨一房小’哇什么的乡绅理想,处处散发着封建地主阶级的腐朽气味,让人恶心。还有你说的那个朱敦儒,假眉三道,酸得很,他肯定也是不劳而获的,不闻人民大众的苦难,安于世外桃源的生活。难道不是这样吗?”
“谁让宋朝的时候没有共产党呢?什么是时代的局限性?这就是。不过你庄延的时代局限性比他们更严重,你已经完全被你的时代蒙住了眼睛。超越不了自己时代的人是可悲的——虽然这种人是绝大多数。”姬书藤这时意识到庄延的缺陷了,她缺失独立思考和自由意志,轻易地接受现实价值和思想体系,从不对所处的世界产生怀疑。她上过大学但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文化,她聪明干练但止于应对身边的事物。有什么办法呢?她是自己的老婆,老婆就是老婆,生活的内助,没有必要非得同时成为思想深海潜游的伴侣。想到这里,姬书藤心里反而轻松了许多。“不说这些了,没意思,‘理论是灰色的,而生命之树常绿’,”他说,“咱们俩结婚也有一年多了,干那个事儿也有几百次了吧?你感觉哪些印象最深?”
“哪儿有那么多?说这些干什么,不说。”
“说一下嘛,总结经验,以利再战嘛。”
庄延不好意思,不愿意说。
“都是老夫老妻了,有什么不好意思?这是在家里,又不是机关年终总结。夫妻夜话么,说一下怕什么,又没有人舍得给咱们安窃听器。”
庄延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说:“要说印象最深,那还是结婚那天……”
“我是个童男子么,渴望淬火,百炼成钢。”
“整整一夜就没消停,第二天把我困坏了,老想睡觉。”
“最有趣的就是那次时间长,你低声问:‘是不是别人也都这么长时间呀?’我当时怎么回答的?”姬书藤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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