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星空的安抚,又许是乔以棠的温柔劝解奏了效,跌宕的情绪在睡前戛然而止,那晚的梦境,干干净净。
睡得好,起得早,第二天天没亮,陆景就独自背着画板跑山里去了。
陆景从小镇那边晃荡了过去,踏上前一天方舟予带他们走过的青石路,停下脚步。
他从街头走到街尾,将街边的每一栋楼、每一块砖、甚至墙缝里头的青苔野草都细细观察了一遍。
这样的设计,一不小心就会成为方舟凛口中那种的“全国复制黏贴版古街”。
陆景撇了撇嘴,拍掉从石头墙上抠下来的碎泥块。
天光微漾,陆景沿着小路,溜溜达达地来到小街尽头,那边依然脚印斑驳,他拨开灌木,小心地跨过繁密的矮植丛,沿着脚印往山林深处走。
虽是个开发过的度假山庄,但山林这边尽可能多地保留住了原貌,山里有峡谷和温泉,别墅群里都引了温泉水,是这边最大的卖点。山林里湿气足,泥地上印着的脚印往同个方向延伸,踩出了一条迂回曲折的小道。
天边渐渐泛了白,小道是一路往下延伸,陆景走了挺长的一段,前方湿气愈发重,还隐约可闻汩汩水声。
陆景这才露了笑,加快步伐往前走,他还背着画板和工具包,穿行在矮丛间总有枝枝杈杈烦人,走了一路勾一路,实在是不胜其烦。前方白气飘来,足下泥土愈湿,灌木渐稀,就在前方豁然开朗、陆景刚面露喜色时,蓦地脚下一滑——
哗啦一声,他跌坐在泥地里,蹭了一身土,惊出一身虚汗。
幸好天冷穿得厚,又有靴子护踝,就是情急之下一阵乱抓,被枝杈刮破了手心,幸好,问题不大。
他松了口气,扶着树干慢慢起身。
摔过一跤后学乖了,他把掌心沙土轻轻拂去,扯出衣袖来裹住手心,才又继续往前,小心地选着平坦些的地方下脚,一步一步,最后终于见着那片仙气袅袅的谷底温泉。
天色大亮,陆景站在画板前,很随意地涂抹着颜料。
视觉抓取到的图像映在脑中,像虚渺的雾气骤然凝华,思维空前清明。
铬绿与沥青,是明度朦胧的泉水;茜素和赭石,是湿气逼人的山石;靛蓝拌白,是悠远的天色……
灵感像山谷里的泉水,自地缝里源源不断地涌现,陆景手上的速度越来越快,一笔接一笔,皆无需犹豫,下去就是恰到好处的线条。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过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过了多久,陆景终于停下手中画笔,抓着肩膀捏了几下。
“休息一下吗?”
猝不及防,乔以棠的声音从身后突然冒了出来,吓得陆景颜料盘差点飞出去。
“你能不吓人吗!!”陆景转身怒道。
“是你太专注了,我都到挺久了。”乔以棠说着,从岩石上跳了下来,从包里掏半天掏出个保温杯来,“来,喝水。”
还体贴地把水倒在杯盖里递了过来。
小崽子!
陆景瞪了他一眼,才仰头喝水。
温热的液体沿着食道下肚,甘甜中带着淡淡的药香,将暖意带遍周身百骸,陆景就像一只刚从冬眠里苏醒的松鼠,舒服地简直要弹起尾巴。
“你煮的什么?”陆景问。
“灵芝枸杞……唔——好像还有黄芪?”乔以棠说,“香婶放在行李里的。”
知道他们元旦要出行,香婶一早忙上忙下地给他们准备了一大堆吃的用的,连带乔以棠的也一起,全塞那几个大箱里了。
以往陆景出行,香婶多担心呀,不是怕他吃不下就是担心他睡不好,每次恨不得亲自上阵跟着去,现在有了乔以棠,她可总算把心放回了心底。
陆景喝完一杯砸吧了下,摸了摸肚子道:“饿了。”
就见乔以棠变戏法似的拿出个保温饭盒来,“给你带了燕麦粥。”
接着摸出个鸡蛋来晃了晃,“还有这个。”
然后又递给他一双一次性手套,“将就一下。”
陆景:“……”
那是哆啦A梦的口袋吗怎么什么都有?
陆景坐到乔以棠身边,就着乔以棠盛出来的燕麦粥慢慢啃水煮蛋。
乔以棠怕他嫌白煮蛋没味儿,还带了酱油来给他蘸着吃。
陆景被他这般周全伺候得有点麻木。
“你吃了吗?”
“吃了。”乔以棠蹲下来给他拍裤腿,“怎么出来画个画能整出一身泥来?”
那口气就跟看到自家干净漂亮的熊孩子外出回来滚了一身泥的大家长似的。
陆景咽下最后一口鸡蛋,朝乔以棠伸出了手,“摔了。”
乔以棠帮他脱了一次性手套,注意到他用衣袖遮住了半边手掌,袖子挽上去,都是细碎的擦伤,已经结了痂。
这种伤对乔以棠自己来说根本不叫伤口,但出现在陆景那双用来拿画笔的白净手上就很碍眼了。
幸好他还晓得把伤口清理干净了。
“还伤哪儿了?”陆景粥还没吃完,乔以棠就跟个老妈子似的绕着他转,将他上上下下从左到右周身细细检查了一番。
“没了。”陆景乖乖道。
乔以棠:“画完了吗?画完我先帮你收拾了,赶紧回去处理伤口。”
陆景看了他半天,突然低头笑了出声。
瞧把这孩子紧张的。
陆景说:“别紧张,脚滑了一下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在U国时我一个人背着包包跑遍了欧洲各大小镇子村庄,遇过的麻烦比这夸张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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