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以棠刚出电梯,就察觉出不对。
声控廊灯照亮了电梯间整片大理石地面,有跳动的光从门缝透了出来。
一梯一户的高端公寓,指纹锁出入、物管极严,保安会每日多次巡逻,以往他打工晚归,偶尔撞上保安前脚刚走,走廊灯还亮着那正常,但今晚这灯却亮得不寻常。
大门虚掩着,有鼎沸杂音传出。
推开门,原本隔了一层厚重门板的声浪卷着飒爽冷气劈头盖脸地扑来。
小公寓进门就能一眼能看尽。
沙发上,方舟凛正架着腿,就着电视里的综艺抱着薯片笑得乐不可支。玄关处丢着一个灰蓝色的旧旅行袋,边角磨烂了皮,走线松脱,正前方还印着“康辉旅行”几个字。
袋子的拉链没拉好,露出衣物的一角,又歪歪斜斜地塞着牙刷漱口杯等物,乔以棠弯腰拎起来的时候,挤得就干瘪的铁皮牙膏壳咕噜一下掉了出来。
“哟?回来啦?”方舟凛听到动静看了过来,他保持着架腿瘫倒的姿势,随手往乔以棠方向一指,“东西都给你收拾好啦,赶紧滚吧。”
乔以棠把袋子拉链拉好,放在玄关处,然后反手关门走了进来。
柔和的室内光线下,少年人慢慢走近。
常年在外为了生活而奔波练就的体格和气势与普通在校生的差异不是一点半点,方舟凛浑身应激机制瞬间激醒,整个人飞快弹起——
电光火石一刹那,他只挪动了半步不到,就猛地跳到了沙发上。
关键时刻,他居然还能记得自己比乔以棠矮了半个头。
“干什么?”他人在沙发上,腰杆挺直一看,先发制人地居高临下,“想动手吗?”
乔以棠上下打量着他。
“动手吗?来啊!”乔以棠不说话,方舟凛却忍不住紧张,他虚张声势地抬起了下巴,双手握拳挡在了胸前。
他在沙发上颠了两下,借着高度差自我催眠地膨胀出了一丁点儿聊胜于无的气势后,开始撂狠话,“你可最好自己掂量掂量,你个穷酸土鳖能进附中,靠的可是方家!”
乔以棠视线停在他脚下,沙发是软的,他这一站是高了挺多,但重心不稳,站着不动都能晃成个充气跳舞人偶——还是漏气漏风手脚不协调那种。
这人果然就是个傻逼。
就跟不会有人将游乐场里踩着弹簧床乱蹦的小孩儿看进眼里一样,乔以棠自然也是不将他当一回事。
他白天上课晚上打工,晚饭都是在后厨囫囵儿扒了一些剩饭,现在整个人又累又饿,实在没心思跟方舟凛耗。
“你到底什么毛病?”乔以棠问。
“没什么毛病,就是不乐意让你在我们方家的地儿上待着!”
乔以棠一如既往的没将他看进眼里,“你不乐意关我什么事?”
方舟凛叉着腰叫嚣:“怎么?我家的房子我不乐意让你待着还要看你意愿?”
“房子你的?”
方舟凛一噎,又迅速回道:“你管谁的,反正不是你的!你不是能耐么?附中都进得来?那么能耐那你别住我们方家的房子啊!”
乔以棠沉默地看着他。
电视机里发出一连串浮夸的爆笑声,节目的噱头是找人扮神扮鬼把路人吓得屁滚尿流,后期效果还重点圈出了路人们惊悚失措甚至崩溃尖叫的失控,受邀嘉宾衣着光鲜妆容精致地坐在录像棚里就着屏幕哇啦哇啦笑倒一片。
世间哪来那么多真情实感的欢笑,大部分不过是令人难堪的强行作乐罢了。
乔以棠当然不会给方舟凛什么脸色看,方奶奶方舟廷甚至陆景这些人的渊源都是起于方家,方舟凛是方家人,他是不会动手,但这不影响他的不屑。
只见他眉角一扬,嘴角轻轻带起,形成了一个非常刻薄的角度,紧接着嘴皮子上下一磕,字正腔圆地吐出来俩字。
“怂货。”
方舟凛:“!!!”
接着他领口一紧,竟是被乔以棠狠狠地揪着强迫弯了腰,脚下一阵晃动,还没站稳,一张冷脸就凑了过来。
方舟凛瞳孔一缩!
二人以一种几乎是面贴面的近距离姿态四目相对,乔以棠眼底的凛冽宛如幻化出实质,刀片一般剜片片在方舟凛身上。
“怂货,你什么时候才能出息点,不拿方家说事?”
“你——”
多少年了,方舟凛从来没在乔以棠脸上看到无视与冷漠之外的表情,有时候他在想,自己常年不断对乔以棠的挑衅中是不是也存在着那么一种看他变脸的看好戏心态,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
可整个情景却完完全全在他预料之外。
他喉结滚动,不由得吞咽了一下口水。
乔以棠笔挺地站着,天花板亮光之下,那姿态本有着山巅松柏之挺拔,却又因与站在沙发上艰难地弓着腰的方舟凛组合在一起,构成了一幅颇为滑稽的画面。
“我要是你,就不会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有功夫来找我较劲挑衅,还不如清醒清醒脑子干点让人心服口服的事。”乔以棠难能可贵地开启尊口说了一大段,却句句锋利,是挖着人心片过去的,“两年过去,我以为你至少能成熟一点、出息一些了,可现在看来,还真是我高估了你的智商。”
“你!”任何一个男人听到这种话都不可能保持冷静,方舟凛顾不得脚下踩得摇摇晃晃,攥着拳头就是一挥,乔以棠头一偏,躲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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