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门外，青梅一早安排了长风接应，直接将周坚榆弄晕带走，反正有小七子在，周坚榆身边的人不至于对长风动手。
疾步回了前头，取了披风挡住地上躺着的边塞公主，又去找了些香烛纸钱烧当场烧给边塞公主：“栖迟，不如你在路上等等，指不定很快能等着我……抱歉，有个前世为鉴，我不得不妨。今世初见本想着也许景瑜与你能成良配，到底是我一厢情愿。”
前头大门吱呀一声敞开，水公公领着一溜带刀侍卫出现在那里，威风凛凛，迅速包围。
青梅跪在地上，仰起脸来笑得舒心：“终于来了，劳烦水公公亲自来一趟。”
水公公视线落在边塞公主身上，又迅速移开视线，朗声道：“楚青梅胆大包天杀害边塞国边塞公主，小人奉皇上之命即刻拿下。”
青梅款款起身，乖顺得很，自己将手伸到镣铐里头，扬起的笑颜温润，有种类似周坚榆的味道，朝着水公公那边走了几步，想了想，还是顿下步子，回头瞧着地上的边塞公主苦笑。
“阎王殿上，给我挑个十八层地狱吧，前生求而不得，今生得而不能，十八层最是合适。”
言罢头也不回地挺直了脊背往外走。
正是融雪的季节，许是太过严寒，人都显得单薄，硬是走出些苍凉萧索来。
没什么可审的，直接单独下了天牢重刑犯的牢房。换了求囚衣的青梅平静得很，对着一地的稻草玩起来。
皇帝来的时候正见着这番光景。他是微服来的，只水公公跟着，至于后头暗卫不在一般的范畴里。
青梅没先开口，皇帝自然也不会先开口。水公公也没揣测君心的胆，躬身垂首在侧。
良久，眼见着皇帝面色渐变，水公公赶忙轻咳了声提醒青梅，人却是装着没瞧见兀自不搭理，水公公只好开口道：“楚青梅。”
青梅侧目，仿佛思索般，随即了然起身款款施礼：“参见皇上。”
皇帝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这牢里，你倒是住得不错。”
“承蒙皇上恩典，青梅之幸。”青梅说得不卑不亢，敛下以往唯诺姿态，倒有些楚儒那般文人气节的影子在里头。
皇帝但笑不语。
青梅无奈叹气好似在纵容调皮讨赏的小孩儿般道：“皇上何必呢？边塞公主本就是皇上故意放出来的烟雾，我只能跟着皇上走，动手除掉她。从小王爷去江南一事开始，皇上便盯上了我，后来的流言一事不过是要我赶出王爷府罢了，毕竟皇上还不能与小王爷翻脸。可留我在世，皇上怎般皆觉着是隐患，因此顺势放了消息出来配合边塞公主入住王爷府，叫我动手杀人，她一死，我也要跟着死。小王爷身边幕僚不多，我一死，算失一臂。”
皇帝点头，甚是赞许的样子。
青梅继续道：“若我不上钩，小王爷要么娶边塞公主，受皇上制肘，要么抗旨，皇上又是顺势抓了我，以儆效尤。这一开局，我已然满盘皆输。”
“为了区区瑜儿，牺牲一个边塞公主，挑起两国战争，朕岂不是太过昏庸了？”皇帝眯了眼道。
“皇上不是一早想与边塞国开战，不过寻不着由头么？这边塞王暗地里可与不少邻舍小国交好，姻亲更是不少，迟早是隐患，先不说边塞国自身会不会异动，光他国煽动就够危险的，谁让边塞国与我朝比邻呢。皇上属意之人登上皇位之前总要许他个太平盛世才行。”
青梅缓缓摇头失笑。
“可惜边塞国不论是上贡还是来朝，找不出一丝错处，开战就要背上骂名。若因我一个民女杀了边塞王最宠溺的公主，边塞王先挑起战事，皇上便名正言顺，也最是圣明。”
皇上笑眯眯地点头：“此等见地，楚家是可惜了。”
青梅摇头道：“是皇上布得局，我不过是分析，说到底，最厉害的还是皇上，费点口舌，威胁威胁，一箭三雕。
至于楚家，出个女儿，也没什么可惜的。不过是因着多了一世，才使得头脑不至于糊涂，能择清局面，却到底只能跟着走。
“你怕是不知道这牢房关押的是重刑犯，不是死刑犯。”皇帝加深了面上笑意，背手款款离开，说不上的威仪天恩，高高在上。
青梅盘腿坐到稻草堆上，面色沉重。
是了，皇帝岂是那般简单之人，留着人还能制肘景瑜，若杀了，景瑜不至于造反，但异心绝对会起。五皇子太嫩了，皇帝不可能同时制肘所有的皇子来保住他，只能让其他皇子相互制衡。四皇子不管事，二皇子没脑子，能与圆滑的大皇子抗衡的只有景瑜。
只盼着张仲景能牵制住景瑜才是。
上次青梅进天牢，因着有皇帝罩着，挨了几十板子，看着狰狞，实际上却没什么，不过年纪小所以差点要了命。
这回却是真正的折磨。
青梅自睡梦里头被弄醒，拖着人用铁链绑到椅子上之时，她便知道这回没这般好受了，也不知道皇帝会不会一高兴，切了自己身上的哪块肉送去给景瑜瞧瞧，指不定要吓死人。
施刑之人面无表情，也没要说几句的意思，一上来就拿出了刑具，寸长的铁钉，二话不说直接对准青梅的脚背往下钉。
铁钉被钉进青梅的脚掌，她发出凄厉的叫声，眼泪肆虐，所有的感官仿佛都在脚掌上。铁钉破了皮肉，遇着骨头，一个生猛之力，裂骨而下，血、肉、碎骨混在了一起。
青梅只觉得疼，也只剩下疼了。
疼得她骄傲地仰起头，眼前却是模糊一片，镶满泪水的眼，瞧不真切施刑之人是怎样的神情。
脑中却是清明，想来是景瑜有了异动。是什么青梅无从得知，前世才一进牢房，周坚榆和景瑜争着来救，也就住了几日牢房罢了。前世青梅因这事被抓，景瑜已然定好江南，手下也养了匹死士，算是有些实力在手，今世好些事被打乱，竟是提前了这般多，筹备那么多年，还是这般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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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说法，十八层地狱里，所有被关押之人日日要回忆在人世间最难过的事，生离死别啥的，此处青梅说的是这个说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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