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鸥此刻恨不得自己能有八条腿，远远地把身后的那团“东西”甩开！
她牵着小男孩，夺门狂逃，丝毫没注意到身边的小男孩已经渐渐控制住了恐慌的情绪，缓缓把头转向了她。
“马上就到了！”
林鸥看着封印着天台的铁门，狠狠往外一拉，二话不说把小男孩往里一推，“你先上去——”
没等林鸥说完，小男孩站定，突然对林鸥眨眨眼。
林鸥：？
他轻轻往前一推。
林鸥本来就处于奔跑状态，重心不稳，哪怕只有一个小孩子的力道，都能轻易让她失去平衡，被推倒下去。
“姥姥说了，大人要让着小孩子。”小男孩语速飞快，几乎不带歉意，“而且如果是姐姐的话，也该多帮帮我嘛。”
姐姐的话，就让着弟弟嘛。
你是女孩子，能和男孩子比吗？
女孩子的性命，就不是性命了吗？
无限读档的NPC，就不是生命了吗？
林鸥只觉得自己身体在无限下坠，急促的风从下而上刺啦啦地刮来，失重感将她整个包围，轻飘飘的，如坠云端。
这种感觉让林鸥想起了退出梦境时的感觉。
但比起它来，更有一种恐慌感。
她不知道这一次是否意味着死亡。
说到底，什么才算是生命？
***
沙一白从梦境中醒来。
“你没按照我的要求做。”陈南生微微蹙眉，语气中带着一丝责怪，“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沙一白一时语塞，随即态度坚决，“这是不对的。”
陈南生嗤笑出声：“你按delete键时会不会有这种愧疚感？”
她说：“说到底，她不过和你写过的无数道程序是一样的。”
“难道你删程序拆电脑的时候，也会有把人五马分尸的感觉吗？”
“这不一样。”沙一白坚定，“她已经有了自由意志。你不应该就这样杀了一段自由意识。”
“哦？你想来和我探讨科技伦理问题？”陈南生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根本没被这个问题困扰到，“那你告诉我，怎样才能算自由意志？”
你会怎么定义自由意志？
自由意志可以和生命划等号吗？
灵魂与灵魂之间有区别吗？
意识，□□与生命，在科技可以近乎创造一切的时代真的有界限吗？
陈南生见沙一白不吭声，随即说道：“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我可以虚拟一个你去引导……”
“让我再试一次。”沙一白叫住她。
陈南生准备调试设备的手微微一滞：“你以为有了前车之鉴我还会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真实的总比虚拟的要好吧？”沙一白反问。
陈南生没吭声。
她沉默了一瞬，算是让步：“让你再进可以，但不会让你再试一次。”
沙一白不解：“什么意思？”
“我会把你放进去，这样会营造真实感，但很快我会场外控制你的思维。”
既然都能编程出一个AI了，编辑思维烙印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放心，这个对你的脑神经没有太大的伤害，醒来也不会有什么，只是类似潜意识植入的手法，让你下定决心，具体怎么杀她，还是得靠你自己。”陈南生盯着沙一白的眼睛，“即便这样，你也坚持吗？”
沙一白犹豫了。
“不好理解的话，就像是催眠。”陈南生进一步解释，“只不过比催眠的效率更高，目标更精准。”
如果让拟造一个类沙一白的NPC，从真实感的角度而言更加费神。
陈南生有信心自己可以捏造一个类似于人类的NPC。
但却无法保证这样的NPC在具有自主意识的AI面前不会被识别出破绽。
这也是陈南生愿意在沙一白身上浪费时间的原因。
没有什么能创造真实。
只有真实本身。
“我去。”沙一白思考片刻，依然缓缓点头。
“那好，躺回去吧。”陈南生给他使了个眼神，“希望这次你的动作可以快点。”
沙一白闭上眼睛。
梦境开始。
熟悉的坠落感覆盖而来。
***
林鸥被一双手拖住。
她落在一个怀抱里。
“林鸥，陈南生想杀你。”沙一白在她耳边说，“这里的一切都是她设计好的副本。”
谋杀副本。
林鸥猛地从失神的状态中惊醒。
没等她说话，她就被沙一白继续叮嘱道：“听着，接下来不要相信任何人。”
他语速飞快：“陈南生不能主动攻击，她只能借这个副本杀你，里面所有人都是你的敌人，即便是我。”
“你得找办法逃出去，她这么谨慎的一定不会就这么轻易的让我……”
他话还没说完，脑海就无法遏制地产生一股强烈的杀意。
聒噪的声音在耳畔如女巫般低语，让他无法控制四肢。
手腕，脚腕，所有的骨头关节都在此刻与神经断开。
……或者说连接到了另一个大脑。
一个充满敌意，杀意，摧毁一切的大脑。
“沙一白”从林鸥口袋里轻巧地顺出水果刀，对着她的小腹——之前许宁继重创过的地方——捅了进去！
这下即便是林鸥有再好的忍耐力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血条持续下降。
随着这层飞溅的血雾，医院四壁仿佛也呼应般地黯淡了起来。
窗外血月升起，空气都是浓重的一片黑红。
簌簌闪着血光。
扭曲的女人已经逼近。
“操！”林鸥一声闷哼。
沙一白单手捅完，另一只手就飞快扼住了自己的手腕，似乎在做艰难的自我挣扎。
他颤抖着把自己控制住，艰难地把满身血污的水果刀□□，“跑啊！！！！！！”
说着他猛然转身，一刀卡在了女人的脖子半截。
沙一白彻底失去自控。
女人歪着脖子，发出一声尖啸，翻涌的血肉以疯狂的速度陆续往缺口补去。
“沙一白老子记住你了！”林鸥咬着牙——天台已经被小男孩从另一侧锁上，面前就是正在重塑身体的BOSS——她只能慌不择路地翻过扶手，直接跳到下一层楼梯上！
她根本没有机会多想。
林鸥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跳移了位，腹部止不住的血让她近乎晕眩。
她感觉到自己双腿粘在地上——应该是平稳着地——但却在瞬间失去对双腿的控制，只能本能地驱使着自己往楼道口跑。
天台去不了，只能折返下楼。
前五楼是普通病房，从第六层开始是精神病人游荡的地方。
她刚刚往天台逃的时候不知道向上跑了几层。
医院总共有几层来着……？
不管了，反正绝对不是七层，也就是说，她从天台往下一层绝对不会回到原来的地方。
林鸥打起精神来推理。
虽然不太能理解沙一白的那番话，但有一点可以明确——现在连沙一白都被“某种力量”控制住了。
她只有自己。
只有自己。
林鸥拉开下一层的铁门。
一道长廊出现在她面前。
正常的，干净的，安静的，医院长廊。
这是一层静养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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