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完了车，程新海累得起不来了，喘着粗气，摸着头上的汗，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
“爹，再卸车能不能请个人，经常干这活儿，谁能受得了！”
“你以为钱好挣？请个人要花钱的。”
“我帮你想个办法，多卖几袋化肥就挣回来了。”
“等你想到办法再说请人的事，没你我一个人也能卸完。”
二话不说，程新海拿出笔墨，又跑去合作社买了十几张红纸，大笔一挥写了告示：今有马场村村民程xx家出售化肥，……恕不赊账。此致！
骑了自行车往东面几个村子去，在各村合作社，刷上浆糊，红纸贴上，引来一群人围观。有程新海家卖化肥，这几个村子就不用走十几里路上街买了。
5月，小麦开始抽穗养花，有些勤快的人家，会在小麦成熟前就把玉米、花生等秋作物套种在小麦地里，以期能早点收获。油菜开花了，黄灿灿一片，辛勤的小蜜蜂在花簇中忙忙碌碌。孩子们放学了，擓着篮子在田间地头割草、放羊。趁着农闲，村里人挑上小鱼船，带着鸬鹚（也就是水鹰）下到淯阳河里捕鱼，看样子晚上有鱼肉吃了。
如果不是常期在地里劳动，你会感叹一句“多么一副安静祥和的田园风光画啊！”
回到学校，正常上课。程新海还没做什么动作，学校总务处副主任弟弟对妇女用强的事在学校已经传开了，但没卵用，这是一个民举了官也不一定究的年代。他稳稳期待下半年快些到来，83年严打的动静比2019年的“打黑除恶”大多了
过了小满节，麦子开始黄了，程新海看到麦场边放着的石滚，想到过几年农村里都有的打麦机，那种机器比石滚快多了，还省力。
利用课余时间，程新海去了农机公司，打听打麦机的事。
在农机公司仓库里，程新海看到了上辈子八十年代末才流行的打麦机，大红色，双风道，有用柴油机驱动的，有用电动机驱动的。2019年村里还有人用。
“同志，柴油机驱动的多少钱一台？”
“470，这是今年新上市的，专门给小四轮配的脱粒机，最新型号，郊区几个村买了好几台买回去给人家打麦挣钱，乡里也再不管了。”
“给人打麦收多少钱合适？”
“10快钱一个小时，去年的价。”
看到仓库里只剩下一台，程新海怕出意外，借了农机公司的电话打到村委，听了他的介绍，父亲开着拖拉机进了城。
麦收在既，不管是城市乡村，中小学校都放了10天麦假，头头脑脑们也戴上草帽，挥动扇子，下乡视察麦收。师范学校里家在本地的学生也放了麦假。
程新海穿着新买的长袖衬衫、回力鞋回家了。
早上天还没亮，院子里传来父亲磨镰刀声音，母亲在灶屋拉风箱，弟弟妹妹还在床上哼哼唧唧赖床。匆匆吃过早饭，拿上镰刀，开上拖拉机去了麦地。
地里已早早有人割麦子了，露水打湿了衣服，麦子被捆成一捆捆，整整齐齐立着，像列兵似的。来到自家地头，程新海和父母一样分到三耧麦子，弟弟分了一耧。叉开腿，弯下腰，挥舞镰刀，割下一把麦子，打成绳结放在地上，再割一把压上，弯下腰舞动镰刀，一步步往前赶，两三步就是一搂，两搂就能打一捆。老庄稼把式是不会像新人似的，割一把弯一下腰，几下就喊累的。程新海戴着草帽，脖子上围着毛巾，像个大人一样卖力干着活儿，一会就把弟弟甩在后面。
临近中午，一家人割了一亩地。程新海脸上、脖子上还是被麦芒扎出一块块红斑，一罐井水也被他喝了一半。
装车是个技术活，程新海主动请缨，爬上车，装满车厢后就看他的真本事了，一层层压实，上下层错开摆放，用粗麻绳勒紧了，横竖几道捆牢，跳下车，远远的看去，像一座小山。这活儿程新海上初中时就会了。要是在半路上歪了车，可不是开玩笑。
开到麦场堆垛，程新海亲自码垛，这以前都是父亲的活儿。现在他可以接班了。
回到家，队长和几个乡干部围着打麦机聊天：“有了打麦机，你们村的麦收工作轻松多了。”
家里人倒水端茶好一通忙碌。中午招待客人，父亲喝酒喝得脸都红了，这是他最露脸的时候。以前大队干部也许连程新海家在哪里也不知道，今天乡干部亲自上门，能不高兴。
一连忙了几天，家里的麦子还没割完，就有人上门请打麦机了。父亲开上拖拉机，拉着打麦机进了场，程新海跟着看热闹，顺便帮忙。
停好车，用钢扦固定好打麦机，连接上皮带，摇动拖拉机，机器轰鸣。
砍麦捆的，添麦杆的，接麦子的，挑麦秸的，码垛的，七八个人忙开了，这种大机器要两三户人家一起互相帮忙。父亲坐在机器旁观察机器运行情况，这也是第一次用机器打麦，不放心。
一个小时后，麦子接了大约两千斤，也很干净，没多少杂物，新机器就是不一样。
人们围着看稀奇，用打麦机脱粒，比用牛拉着石滚碾场方便多了。几户当家的给父亲上了烟，打算用机器了。
不到两个小时，这家的麦子打完，立马换场去下一家。机器从早到晚不停歇，程新海还跑到乡里灌了一趟柴油，也许是麦收，柴油比平时还便宜1毛钱，6毛5一升。
就这样，程新海一面割麦，一面给父亲打下手，时不时还要上街灌柴油、买配件。开学了自家的麦子还没收进屋里，只好辛苦姐姐姐夫了。
给人打麦也是个辛苦活儿，没日没夜照顾机器，有时候等候机器的人多了，要耐心解释，遇到脾气不好的人，还要请村干部镇场子。
开学十天后，父亲还在临村给人打麦，眼窝深陷，这是熬夜多了。
收了麦便是忙种，化肥消耗量猛增，连街上的农资门市部也卖断了货。父亲带上被服，开着拖拉机连夜排队拉化肥，家里也请了人，卸一车化肥给两块钱，外加一盒3毛钱的“淯河桥”香烟。
过端午节，是收账的日子，父亲带着笑脸一家家上门要。这也是个锻炼人的差事，父亲也算是在十里八乡立住了根脚。
从拖拉机买回来到夏收结束的这段时间，家里卖化肥，给人打麦，也有了近5000的收入，买拖拉机和打麦机的钱快挣回来了。父亲很是满足，虽然平时也帮村里人拉几车砖头，石灰，没挣到什么钱，好名声也传到乡里了，工商所的人来收管理费，也不在没再板着脸，说话客气了许多。
程新海老老实实呆在学校。开始复习功课，中师第一年也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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