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年了，第二天程新海和村里人赶集时发现，街上的人比平时多了许多。卖菜的，卖桌子凳子的，卖麻绳麻线的，鸡鸭鱼鹅的，还有土棉布的，一问才知道，土棉布是自己家织的，撤了三尺准备做裤头。又买了两把椅子，家里来人连把好椅子都没有。挤进供销社的门市部，里面的人乌泱乌泱的，看不到柜台，没有售货员爱搭不理或狗眼看人低的桥段，货物摆放整齐，售货员忙起来了有条不紊，人们掏钱时也没哆哆嗦嗦，还能看到派出所的人在人群中站着。这就是真实的营业环境。
赶罢集回家，交代了买的东西。看到家里的小孩在锅灶里烧花生吃，想到炒点儿花生到城里卖也许比卖生花生划算，和父母说了。
“试一试也行，只要比卖生花生多卖钱就行”，父亲想也不想就答应了，看样子家里人已完全信任程新海了。
吃过午饭，铲了几锨细河沙到锅里，灶里添进干柴大火烧，沙子烫手在倒花生，抄起铲子慢慢翻炒，不一会儿飘起香气，壳子微微透着焦黄时便炒好了。装进编织袋里用绳子扎好，以免受潮。接着炒下一锅。想尝尝炒花生的味道，母亲不让，说是要卖钱呢！
有了自习车，第二天就不用三更半夜起床了，天微微亮，绑好袋子，父亲在前驮着货，程新海骑着新车，顶着东北风进城了。
城里人的人也许还没放假，出门办年货的不多。生花生秋里收购价3毛2，炒花生程新海开价4毛5一斤，这是因为炒花生完全除去了水份，比生的轻些，还用去了干柴，人工，铁锅，时间，4毛5是正常价。程新海掌称，吆喝。扫过几个家属院，两袋花生快见底了。又到县医院门口摆上，一会儿就清空了。数了数卖的钱，50多，比生的多卖近20块钱。父亲感叹，村里人以前进城卖过炒花生，东躲西蔵的，还差点儿挨了批斗。看样子天真的变了。
什么话不用多说，下午到家继续炒，比昨天多炒了一袋，程新海准备分两个摊儿卖。
腊月二十三到校领成绩单。进了教室，没了吵杂声。看过成绩，默默座在位置上。程新海看到了自己的，627分，比期中低了八分，名次到是提到了第九名。曹老头儿在讲台儿上大呼小叫骂了一通，最后表扬了几个进步大的，期中就有程新海，他也发现几缕奇异的眼光，那是几个初二时成绩特别好的同班同学。程新海心里小小骄傲了一下，同时还领到了两张奖状，数学99，政治96，都是全年级第一名。
抱着寒假作业，单手骑自行车，一路哼着小调回家，向父母展示成绩单、奖状。看到这两年墙上的空白，心里冷静了一下，程新海只不过占了重生者的优势，成绩比他好的简直就是真神下凡，而他只是犯了天条被打入人间的跳蚤。人和人的差距有时候比人和狗的差距还要大。
程新海息了进城卖花生赞钱的想法，老老实实窝在屋里重新修炼。
过年的气氛程新海一点也不去理会，新鞋新衣服，比往年更丰富的过年饭，邻里间的问候，他一点也不关心。期间父母赶集看到曹老师，说到程新海的学习，直言没十分把握考上好学校。回来说到这些，他只能无言以对。
整个春节对程新海唯一的好消息是：姐姐有了身子。也许是今年冬天有了收入，心情好了，新生命就会快些拉到，这比上一世提前了两年，那家人难看的脸就不会有了，这算得上程新海带来的蝴蝶效应吗？
过了正月初六，有勤快的人家就早早下地干活儿了，程新海开始了新的也是最后一个学期。开学了，有的学生还没忘掉过年的幸福，程新海已经埋在了书山题海。新学期也不讲新内容。复习，小考试，讲题，有的老师时不时和大家谈谈心，讲一讲考上学的重要性。麻木的眼神，沉重的脚步，变小的饭量，散发着馊味儿的衣服，无不告诉着大家：人生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有的同学也许认清了现实，打算放弃了，正常上下课，从不提学习的事，事儿眼神儿飘忽，时而微笑发呆。有极大希望的同学更是废寝忘食的学习。
过了正月十五，年才正式过完。天气渐渐回暖，枝丫上有芽苞的时候，程新海脱掉厚重的棉衣棉裤。他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早自习时有学生蹲在教室外面的地上，握着树枝在地上写学习重点，解题步骤下，写得密密麻麻，工工整整。他想那些人也许是疯了，但过了几天想通了：也许写字的草稿纸不多了，也许这样做还能加深记忆，没看老师都不管吗，有时候老师都奏上去填几笔。
程新海为了学习，也不管异样的目光，蹲在地上开始锻炼心智。
春天，小母牛怀了犊子，弟弟在学习被人欺负，父母在河滩地里开了二亩荒地种西瓜，大队变村委会。这些事程新海一点也没放心上，他忘掉了自己是个重生者，忘掉了似真似幻的前世今生，忘掉了重生者的历史使命，投入到忘我的学习中去。
1982年5月5号。多云，毕业班的同学搬着凳子来到操场上，开始了也许有些沉闷的毕业考。程新海眯着有点近视的眼睛，摆好文具，准备一搏。说实话，他现在什么也不怕了，所有的知识点印象深刻，还融汇贯通了好几遍，除非有人按了一键恢复。
第二天最后一场英语考完，天放晴了。
别了，那些领了毕业证的同学。
回家的路上，看到路边的麦子已开始抽穗养花了，时间过得真快。到家发现家里没人，父母也许下地干活了，从水缸里舀了半盆水，洗了洗脸。躺在床上不想动，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吃晚饭时才从酣睡中被叫醒，吃过饭，只说了一句：“这次比上学期期末考的肯定好。”进了屋，端坐在书桌前，屏心静气读书。年早过去了，心里的年关快快来到。
真是年难过，x难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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