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锈味……尸体……不知道是谁的尖叫声……爆炸。
什么也没有的黑暗。
……
猛然惊醒，汗水渗透进绷带里。李奥看着空荡荡的、白色的等候室，身边没有马库斯。
午后的阳光从窗外打进来，他坐得太远了，医院椅子冰凉磕人，真不是一个打盹的好位置。
稍许有些不太适应。在卡尔家的时候这位管家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个分别跟在卡尔和他身边寸步不离。现在才觉得死宅生活真的美滋滋，怪不得这么多人要买仿生人。
没错，他终于走出家门了。
他的人脉不算广，但厉害的朋友不少。一周的时间，总是出现在卡尔家附近的两批仿生人团队都从视线中消失不见。
“涉及到很麻烦的势力有点难办，但暂时不会有事，之后可能会有相关人士找上门。”
得了保证，他才到医院来拆线——虽然他自己也会，马库斯也能下载相应的功能。但固执的仿生人怀疑他的专业性，坚持把米虫带出来晒晒太阳。
李奥打了个哈欠，托昨晚衣柜惊魂的福，他晚上做了乱七八糟的回忆梦，困极了。深深的眼袋和苍白不健康的皮肤让他看上去就像刚从棺材里出来的吸血鬼，大概有一部分原因是戒断反应，近期不是失眠就是噩梦不断，身体虚弱得都分不清到底有没有养好伤。
仿生人露西走进等候室。
“你还好吗？”她轻轻地说，安抚地碰了碰他的额头，冰凉的触感透过绷带，让他恢复平静。她是模控生命今年刚研发出的针对病人心理疏导的型号，强大的语言功能和特别的亲切感几乎让人感觉不到一切都是程序计算后的结果。
李奥不习惯这样的动作，不着痕迹地起身躲开。
“谢谢，我没事，到我了吗？我现在就进去。”
他给了她一个微笑，才发现自己的面部肌肉僵硬得可怕。
……
马库斯并没有走远，就在走廊上观察各色各样的人类，和各种仿生人。
他看到了失去理智并对医生护士仿生人谩骂甚至大打出手的人类，也看到了依赖着护工仿生人的患者，人类与仿生人的相处……不常外出，以前也不关注工作无关事宜的他，几乎入迷。
医院中的仿生人大多型号相连，样貌相同，除了工作服上的编码，几乎无法区分。
马库斯想着什么是人类，人类又是什么这样的哲学问题，却始终感觉有一层迷雾、一堵厚墙阻止他的探究。又想着自己在曼费德家的生活，想起卡尔教导他的点点滴滴，又想到李奥……
——你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人可以代替你。
他这么说过。
独一无二？是因为他是原型机，还是……因为他的“存在”本身？
治疗室的门打开。
马库斯盯着李奥的额头看：“这就是你说的小伤？”
医生仿生人显然会根据病人要求保密情况，他们不懂变通更不会悄悄告诉家属什么。
所以绷带下面的样子，他现在才清楚的看到：十多厘米的伤疤，斜着爬过额头，伸进头发里。
“算是小伤了，插点被匕首捅了个对穿，还好闪得快。”
李奥捂着后腰，刀尖在眼前划过的场面还历历在目，他开始觉得肌肉隐隐作痛。最开始的拉伤，就是从他用这个身体做出高难度的下腰动作开始的。
马库斯沉迷的凝视，令人感到压力倍增。
他揉了揉周围凌乱的头发，问：“怎么了？是现在样子太奇怪了吗？等下顺路买个帽子吧。”
眼前没镜子，但李奥也知道自己当下的造型是多么杀马特。为了处理伤口，周围的头发被剃掉了，可以说是秃了一块，尚在愈合中的伤口估计看上去也很丑。
没想到上辈子各种熬夜发际线也十分坚强的他，居然秃了。
虽然是由于不可抗力……
马库斯叹气，皱眉的样子有些严肃，但声音还是十分温柔：“不是的。我只是……有点不高兴。无论是你在做什么，又被卷入了什么，还是真正的伤情，都不告诉卡尔和我。你总是一个人把事情藏在心里，卡尔会担心的。”
我也会。
他想。
“……”被人担心这件事，对李奥来说十分陌生，不知道怎么回应。
露西的到来解救了他：“曼费德先生，虽然您恢复得快不用裹纱布，但也要注意卫生，这几日不要沾水，还有，也许你会需要这个？”
她将一样东西放在李奥手中。
李奥看着发卡，抬起头露西已经走远。
淡蓝色的，还带着小花装饰。
“这玩意给我要怎么用？”
他不是问用途，只是在吐槽这个可爱的配饰。
马库斯却直接拿起发卡，凑近他，微微低头认真地用手梳理他的头发。
李奥不知道视线往哪放，直愣愣地杵着，对着马库斯的下巴发呆，迟钝地想着他是不是贴太近了……
马库斯小心翼翼地隔开头发和伤疤，分过来部分前额微长的头发，用夹子做了一片“空气刘海”，正好盖住秃掉的一片。
“这样就可以了。”他放下手，推着李奥的肩膀让他转过去看窗玻璃，略带笑意地说，“很可爱。”
原本许久未打理的四处乱翘的头发被他压得服服帖帖，一边的斜刘海用天蓝色的发卡固定，整个人都看上去乖巧了许多。
“……谢、谢。”李奥嘴角一抽，颇有些艰难地道了谢，“我们还是先去买个帽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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