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见William Jenkins 不会是件愉快的事，所以当方遒邀请姜淮去画展的时候，他只稍作考量就点头同意了。
Jenkins老先生既然不把他当回事，对他的爽约应该感到更高兴才是。在画展上，看到Jenkins的未接电话，他也还是这样想。哦不，最多，他会因为被放鸽子而气得两耳冒烟，低声咒骂几句。毕竟他老人家几天前专门从加利福尼亚赶来，除了与纽约Nethouse的并购会议，就是为见姜淮，谈一谈与这位儿子的“合作”。
姜淮的本名叫Jimi Jenkins，是美国最大零售公司之一Hostail董事长的儿子。但他对这个名字相当避讳，除了文书需要，几乎从来不提全名，以避免不必要的联想。
见到他的护照之前，甚至艾喆都不知道他还有一个完整的英文名。
姜淮仍记得当时的情景。艾喆把护照举到面前，皱着眉凑近去看，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喜：“宝贝，你的姓竟然是Jenkins，很特别啊。”他手心瞬间出了一层冷汗，身体机制已经开始作出反应，准备应对所有糟糕的尴尬。但是艾喆什么都没有问。事后想想，大概艾喆看出他不想进行这个话题，才按下不提。
姓名关联着他的父亲，是他不想说的。
相比一般的父子关系，姜淮和William Jenkins的疏离是随着年岁成倍增长的。毕竟，对于Jenkins先生来说，他实在是一个不愉快的存在。
鹿艾怀上姜淮三个月才发现，彼时Jenkins与妻子已经分居两年多，除非必要，他们几乎从不碰面。他自然不会甘心承认这儿子是他一夜醉酒风流得来的。即便各种医学文书佐证，他也秉持商人多疑的本性，对此持保留态度。据他本人的经验，所有的纸质材料都是可以做假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鹿艾怀的真是他的孩子，也是危险的。无法通过离婚瓜分他的财产，就用儿子来抢，这再典型不过了。那场醉酒，恐怕也是女人蓄意安排。不然如何解释这样一位高傲的音乐家，怎么会那样没有分寸地跟她名不副实的丈夫喝到酒醉。
除此之外，这个莫名得来的儿子，还平白搅了他好几段姻缘，让他失去了此生“挚爱”的小女友。无论怎么来看，他都不该喜欢姜淮。
在西班牙度蜜月时，艾喆自发地跟他坦白家世背景。那时候，他恐怕一直都想问姜淮父亲的事情。可他从来没问出口过。姜淮知道，这是他的体贴。宁可咽下满腹疑问，也不愿意他左右为难。
这样的体贴，方遒是没有的。
画展最后一天，人山人海，估摸有一半都是拖延症重度患者，非挤到最后一天不能再错过的时候，才随人潮一同过来。方遒一进来，就引得大批人朝这边看，有人指指点点，像是认出他了。
“老师，这位是姜淮。我男朋友。”方遒这样介绍姜淮，完全不觉得姜淮会对此有异议。
四人围成一个圈，Ramon身边还跟着助理，一个腼腆的年轻小伙子，20岁出头。小伙子闻言不大自在地朝Ramon后面挪了挪，姜淮立即明白其中含义，心里咒骂方遒，面上不露波澜地陪他演戏。演戏嘛！他在行。
“您好，我是Jimi Jenkins。但我更喜欢别人叫我姜淮。”他朝方遒宛然一笑，挤出两个酒窝：“因为有一个中文名字，感觉跟他的距离更近一点。”
Ramon已经伸出的手在空中停了一秒，依旧落在姜淮面前。友善的画家笑得很慈祥：“很高兴认识你。”
小助理埋着头怏怏不乐，姜淮好笑地只想摇头。四个人之间的气氛辗转得越发尴尬，没人把注意力放在理应当是话题中心的画展上。Ramon玩味地上下打量姜淮，用西班牙语飞快地跟方遒打听，看样子没得到想要的回复，转而直接开口询问姜淮：“恕我孤陋寡闻，身边很少有人姓Jenkins，目前所知另一位署此姓氏的，是Hostail的当家人，William Jenkins先生。”
“您认识家父？”姜淮收回被Ramon握住半晌的右手，掏出手帕擦完又放回衣服口袋。他穿着一件休闲运动装，配上这幅气定神闲的老成模样，很不相称。
“昨天有幸前往拜会，想与令尊谈画廊投资的事。”
“那您可找错人了，家父不是热爱艺术的人。”
“略有体会。”Ramon点头，笑得有些刻薄：“不过能和方遒同行，想必Jimi Jenkins先生应当和父亲是不同的。”
“不敢说。对于绘画艺术，我也十分陌生。”姜淮收回手揣进兜里。小提琴没有带在身上，他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这对话太无聊，还是尽快结束的好。做到这个地步，对方遒这个准陌生人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有机会请您喝下午茶，可以多受您的熏陶是最好不过了。”
“我没有喝下午茶的习惯。”Ramon松开手，脸色即刻变得冷漠如初。
“没关系，随您愿意。”姜淮现出慵懒模样，对一直在在旁边津津有味旁观的方遒说：“今天太累了。你跟老师叙旧，我去外面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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