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绝对不能被程立夏发现他的局促，因此他头也不敢回，只是低头看着搭在自己腰上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小声说道：“扶稳了。”
小满试着调动体内的灵力，随即惊喜地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了显著变化，原先，他的灵力在体内是毫无章法地流动，但现在听话了许多，就像小说里被打通任督二脉的主角一样，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将散乱的灵力聚集了起来。
两人离开地面稳步上升。
小满一手抓着程立夏的手腕，以防万一结界破开时余震太大把人掉下去，虽然程立夏一再表示没必要，但小满还是坚持这么做，惹得身后的人又红了耳尖。
而另一只手，掌心贴上结界的屏障。
刚碰到，强劲的灵力波动震得他关节发麻，但也顾不上了。
程立夏这么深的伤口都能忍这么久，他这种程度的痛算不了什么。
连小满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早就开始下意识地跟上程立夏的脚步了。
不仅仅是为了证明自己，还渴望拉近和程立夏的距离。
尽管以这人的坏脾气，免不了泼冷水和奚落，但也无所谓了。
随着体内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涌入，掌心愈发滚烫，紧接着听见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像是有什么利器插.入了坚冰里。
是青铜剑，它已经就位了。
小满心中大喜，以掌心作辅承，指节缓缓转动，同时心中默念着从他爷爷那里学来的不甚熟练的剑诀，试图将剑尖引来灵力中心，虽然小满是第一次驭剑，但效果倒还算立竿见影，那剑听话地与掌心抵在了一点。
他满意地回头，对身后的人说：“老程，你等着，我很快就能带你出去了。”
“嗯。”程立夏淡淡应道。
不知是不是小满过于敏感，他觉得，程立夏的声音听起来隐隐有些发虚，再低头一看，环在腰上的手紧攥着他的衣角，指节都泛白。
诧异地转过头，却见程立夏的脸色比刚才要苍白许多，眉头紧锁，微抿双唇努力伪装成神色如常，想来却是在忍受着莫大的痛楚。
“你怎么了？”
“没事，你继续就行。”
小满不干了，“你这幅样子叫没事？”
“别管我，做好你自己的事。”
居然还在跟他呛声。
“程立夏你是不是烧傻了，我刚刚问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为什么不说呢？”小满一生气，说的话也咄咄逼人起来，“谁想管你啊？但总不能让我费那么大劲结果给你送进ICU吧？”
“......”
他叹了口气，又放缓了语气劝说道：“反正都困了十几个小时了，不差那么一下，我还是先给你疗伤吧，好不好？”
“不。”程立夏干脆地拒绝，“既然已经开始突破结界了，就不能停了。”
“为什么？”小满莫名其妙地瞪着他，“你不告诉我，我就不继续。”
程立夏神情复杂，欲言又止了半天，无奈道：“陈小满，你要我怎么说你好呢......”
他别过头去，极不情愿地说道：“你忘记这个结界是用什么铸成的了吗？”
小满怔愣地看着他，幡然醒悟过来，这结界虽然由谢恺之掌控，但其中每一丝灵力的源头都是程立夏，现在他要用自己的灵力去强行与结界的灵力对撞，那么，程立夏必然也会承受相应的损伤。
从程立夏此时的反应来看，这损伤绝对不轻，毕竟他现在几乎灵力全失，好比卸去了防御的盔甲，拳拳到肉。
而程立夏事先一定是清楚的，但是却选择不说，无疑是不想让他犯难。
小满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原本还以为自己能来一个帅气的救场，让程立夏对他刮目相看。
殊不知，有人早已沉默地用一己之躯为他扛下了沉重的代价。
他现在好比是在一刀一刀剜下程立夏的灵脉，剖心之痛不过如此。
程立夏见他半天不说话，催促道：“还不快点，你还想让我痛多久？”
小满如梦初醒，他与这结界多僵持一秒，程立夏就多承受一秒的痛苦。
只恨自己修为不佳，无法一击将这破结界打碎。
他被席卷进巨大的愧疚感中，只得一咬牙，尽全力加快了灵力输出的速度，同时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身后的人没说话，只是用手腕挣开他的桎梏，动作生涩地转过去握住他的手心，然后十指相握，声音沙哑而坚定，“你能做到的。”
他的掌心不同平日，是温热的，近似于心脏的温度，令人心安。
小满的心绪平静下来，集中注意力默念剑诀，掌下的水纹一圈圈扩大，符文四处流窜，由混乱至有序。
程立夏的下巴磕在他的肩头微微颤抖，呼吸也逐渐紊乱，小满有种错觉，自己仿佛隔着后背感受到了微弱的心跳，愈来愈慢，只有相握的手依然有力，无声地成为他的支柱。
他不会让他失望。
程立夏在渗入骨髓的痛楚里，恍惚地想道，不知道他现在的痛，和霁当初被生剜灵核相比，哪一个更甚？
也许这样，能弥补一些对他的亏欠吧。
终于，屏障的表面龟裂开来，裂痕从掌心处向四周缓缓扩散，结界就像初春还暖时的冰面，和寒冬一起碎裂、沉入池底。
小满也感觉到了一丝暖意，来自他的肩头。
那里是一大片刺眼的殷红色，温热的液体一滴滴落在交缠的指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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