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睡了很久很久，他才恢复意识，只觉满目鲜红。
这颜色让小满极为不安，他猛然睁开眼，又被明晃晃的日头刺得双眼发胀。原来刚才的鲜红是因为闭着眼，阳光照着眼皮下毛细血管所呈现的颜色。
身下的床垫很柔软，被子里都是阳光的味道。
这是他的床、他的卧室。
所以刚才又是一场梦？
小满揉了揉太阳穴，感到十二分的疲惫。拉上窗帘，正想蒙头继续睡一会，大余破门而入。
它用那把粗犷的大嗓门催促道：“快醒醒，要吃午饭了。”
满脑子都是刚才连做的两个梦，午饭对他的吸引力大不如前，慢吞吞地穿好衣服走出卧室，看到谢恺之坐在窗边画画。
他总觉得这幅场景有些眼熟，加上太阳穴隐隐地抽痛，于是问大余：“昨天晚上我是不是去了酒吧？”
大余没好气地说：“别提了，你喝得烂醉如泥，我跟障子一猫一鬼好不容易才打到车，司机不愿意载醉鬼，怕你吐他车上。”
障子的声音也从厨房里传来，“以后喝酒还是悠着点吧，你酒量不好，喝多了伤身。”
按小满的性格，这时应该死鸭子嘴硬，死不承认自己酒量不好，但他这次只是心不在焉地答道：“知道了。”
他还在消化脑内的信息。
也就是说，他根本还没去过紫阳孤儿院，昨晚梦到的木头人游戏还有爷爷，都是明天的事？
怎么会有如此诡异的梦中梦？
此外，小满还察觉到一点很不对劲，真的是大余和障子送他回来的吗？为什么印象里，好像是一双有力的臂膀将他抱了回来？
他的记忆又出了什么毛病？
这时，谢恺之叫他，“小满哥，来看看我画得怎么样？”
小满不耐烦地扔了一句，“看个锤子，哥烦得很，自己去我卧室找创可贴包扎手。”
“哦......”
直到开始吃饭，小满也依然心事重重。
这餐桌，是不是少了个位置？
他菜也顾不得夹，匆匆往嘴里扒了几口饭，就把筷子一拍离开了餐桌。
“我吃饱了。”
经过客厅时，看到门是虚掩的，他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推开门。
沙发上的大余保持着标准的葛优躺姿势，一边看电视，一边还用粗短的手去够猫饼干。
看到小满，它愣了一下，立马要换台。
小满眼疾手快地抢过了遥控器，“不用。”
“稀奇了...…你不是怕蛇的嘛......”
小满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电视屏幕，上面正在重播动物世界，这一期名为《秘境之蛇》，画面上一只巨蟒正在和一只美洲豹在水潭中缠斗。
那是一条极为漂亮的蛇类，周身黑色，唯独脖颈处上有一圈暗蓝色环带，湿润的鳞片泛着萤石的色泽，虽然体型巨大却丝毫不笨重，攻击的动作敏捷狠厉，蛇瞳其实只能分辨出光线，但若是与它对视，只觉那瞳孔像泅蓝海面上的浮冰一般，沁出生冷的寒意。
小满想起了一双眼睛，但只在他幽深的回忆之海中一闪而过，便沉入了水下，再也寻不着踪迹。
大余把猫饼干嚼得嘎嘣脆，见小满这幅专注的模样，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你来得正好，我们打个赌，看它们谁会赢，我觉得还是猫科动物比较强。”
只听到房门撞到墙上的声音接连响起，大余回头，小满已经冲了出去。
他在午后的太阳下狂奔，穿行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节假日的城市很热闹，气球彩带比比皆是，音像店里放着最新的流行单曲，商店里喇叭叫嚣着‘全场七折起’，广场的大屏幕里，流量明星的中秋宣传片正在循环播放，他却除了自己的心跳声什么也听不见。
一直跑到筋疲力尽，他才停下来，拿出手机，短信收件箱里只有10086和垃圾广告。再查看邮箱通讯录，最近几天没有收到过邮件，通讯录里R开头的那栏是空的。
并没有一个备注叫‘人渣’的联系人。
他又给秦昊打电话，铃声只响了两遍那边就接了。
“咋了小满？你怎么喘气声那么大？别跟我说你在跑步，这还没到半夜呢。”
“你有猎月会里调查林茂那件案子的负责人的联系方式吗？”
“啥？你逗我呢？这案子不是前几年你刚上任的时候，就交给特调部了吗？”
“那...特调部还解散吗？”
“这个得看你啊，破了案之后记得给上头提交一份工作报告。”
这时，电话那边响起来座机的铃声，秦昊连忙跟他说：“先不唠了，我这儿还有急事，改天哥们请你吃饭，海底捞还是烤肉你说了算。”
他呆呆地维持着接电话的姿势，手指微不可闻地颤抖，然后手机摔到了地上，尽管方方正正，却在地上滚了两圈半，最后掉进了路边的排水口缝隙里。
陈小满就是陈小满，大街上打个电话手机都能掉下水道，衰到无人能敌，衰到惊天动地。
他正想着怎么把手机捞出来的时候，突然发现这个地方有些眼熟。
一通瞎跑，居然下意识地跑到了安庆报社附近。
前方不到五十米的地方有一颗香樟树，树下什么也没有，但小满总觉得，那里应该停着一辆车头镶着银色蜥蜴logo的银灰色跑车才对。
街对面还有一个花店，他便走了过去。
一个年轻姑娘正在给摆放在店面外的花浇水，见了他，笑眯眯地放下水壶，说道：“缘分是天定的，幸福是自......”
“打住，难道你就这么一句广告语吗？”
卖花姑娘用看钱包的眼神打量了他一会儿，“请问，你是我们店的回头客吗？我记不太清了。”
“我昨天上午还把你们店所有紫阳花都买了回去，你太健忘了吧。”
姑娘一拍脑袋，“想起来了，可是，你明明只买了一小捧啊。”
小满也愣住了。
是啊，他那么穷怎么可能把整个店的花都买回去，根本没必要，家里也放不下。
卖花姑娘眼珠一转，圆场道：“哎呀，买多买少都是客，看你长得顺眼，给你个中秋节日价吧，今天买花打八折怎么样？”
小满摆摆手，抓着鸡窝头走了，卖花姑娘还在后面喊着：“欢迎下次光临哦！买了我们店的花一定能找到对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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