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轻轻托起老市长的头，小心翼翼将枕头下的书抽了出来。
是一本希腊神话的儿童绘本，它和报社里那本《霁海浮年》一样旧，出版时间也相差不久，那个年代还没有普及彩印技术，连插画都是黑白的。
刚翻开扉页，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小满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与此同时，也看到了‘蒋灵运’三个字，字迹娟秀，名字下方还有一行字，明显是后来加上的，墨水还未褪色。
‘祝早日康复出院，我会一直等你。’
看来，这本书的主人，就是那只连理妖，她一定来过这里，老市长不翼而飞的两缕魂，和她脱不了干系。
小满思索了一会，说道：“既然留下了一缕魂，保证肉体不死，说明她的目的并不是杀死蒋青。”
程立夏表示认同，“这个旧绘本，应该也是蒋青当年送给她的，能保留至今，说明是非常珍视的东西。”
“所以她的目的就是让蒋青康复？”
程立夏微微摇头，“就算康复，蒋青也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了，活不了几年，和妖漫长的寿命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那她到底想怎么样？让蒋青永生不死吗？”小满又把头发抓成了鸡窝，“但这跟杀那么多小孩有什么关系？”
“小满。”
小满楞了一下，这还是程立夏第一次叫他的昵称。
“怎么了？”
“灵魂会‘死’吗？”程立夏定定地看着扉页上的字，目光冷冽，如雪亮的日本太刀。
“理论上来说，不会。除非受到了毁灭性的伤害，否则不死不灭。”
他刚说完，顿时恍然大悟，“灵魂不会‘死’，只会不断地轮回转生，而躯体会老去、死亡，再腐烂，它就等于是灵魂的容器，只要找到一个永生不死的容器，就能让蒋青一直‘活’下去了，连理在书上写的‘我会一直等你’，就是这个意思。”
“没错，关键就在于，这个容器是什么？”
受害孩子们的灵魂被取走，他们的躯体倒是可以用来做蒋青灵魂的容器，但是并不能永生。况且，如果真的是这样，连理一定会将尸体都保存好，而不是掏空了之后再草率地埋在地下，这无疑会被人发现。
小满正在记录本上奋笔疾书时，医生走了进来，提醒他们探望病人的时间到了。
“医生你来得正好。”小满放下笔，“老市长如果一直不醒来，会死吗？”
“当然会，他都七十多岁了，各个器官组织的老化衰竭都比较严重。”医生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长期保存他的遗体？”
“可以利用塑化技术，制作人体标本，最长可以保存500年左右。”他顿了顿，又立马一脸严肃地告诫小满，“但是要经过本人的同意，否则就是违法的！”
“别紧张，我就问问而已。”小满笑嘻嘻地说道，“调查需要，理解一下。”
医生狐疑地把他俩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塑化标本费时又费力，要经过解剖、脱水、定型等一系列繁琐步骤，做出来和活人也有明显差别，一般都是用于科研实验。我个人认为，遗体还是入土为安得好，何况老市长也没有意愿......”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谢谢您。”小满没等他念叨完，便拉着程立夏出了门。
接着就直冲洗手间，对着水池一阵狂吐，狼狈不堪，刚才的机灵劲没了半分。
程立夏打趣道：“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是中午吃的水晶猪肘子。”
他掬了一捧自来水泼在脸上，“一说人体标本，我就想到了那些被掏空的小孩尸体，口味有点重，没忍住。”
吐完后，又胡乱地擦了一把脸上的水，对程立夏露出傻气的笑脸，“但我对案情有重大发现。”
程立夏也很是配合，“那么，请问陈部长，是什么发现呢？”
小满等的就是这个，立马连珠炮似的回答道：“我记得你上次在基地告诉我，尸体都是在失踪后一周被发现的，按理说，三月是春季，人死亡8至10个小时之后就会开始腐烂，可是受害者被挖出来时，完全没有腐烂的迹象。所以我推测，连理她想用一种类似制作标本的形式将老市长的遗体保存，且这种‘标本’不会衰老不会腐烂，说白了就是一种炼尸法。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她先用几个孩子做试验，用刀剖开他们的尸体，再挖出内脏和血肉，这是因为解剖是制作标本的必要步骤。”
“可是为什么要用小孩做试验呢？”
“可能......小孩比较好下手吧。”
“那尸体的长头发又怎么解释？”
“不知道......”刚刚还兴致勃勃的小满顿时缩着脑袋，安静如鸡。
即使这样，程立夏也并不准备放过他，“这只是一种推测，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她杀的人，而且就算你猜对了，也只能解释作案动机和方法，又不能抓住她。”
小满索性别过头去，闷闷地吐出一句，“你行你上啊。”
“去挖出尸体的孤儿院旧址再看看吧。”程立夏提议。
他走了十几米远，发现小满还低着头站在原地，问道：“怎么？”
“打击我你很有成就感吗？”
“我是在帮你找思路。”程立夏认真地纠正他，“而且，刚刚在病房里夸你你还不乐意，这夸也不行，打击也不行，你到底想怎样？”
“......”小满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不仅没了理，还被倒打一耙。
好像自己是在无理取闹一样。
最终，他还是靠着“把特调部的未来放在第一”说服了自己。
顺手蹂躏了一把大余的猫脑袋，郁闷的心情终于一扫而空。
本来窝在窗户边打盹的大余一脸懵逼，“你干嘛？”
“副部上班时间打瞌睡，克扣两天小鱼干。”
“！！！”
它这是招谁惹谁了？早知道就不该跟过来，在家里睡午觉多好，省得沦为这两只小学鸡吵架的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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