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学的时候体育老师组织过一次简单的体检，傅川收体检表的时候他顺着往下排了一下全班六个男生的身高，除了他和薄云天的183，就是陈最的181。
说句非常缺德且中二的话，傅川当时把包括薄云天在内的所有人都粗暴地划入了“矮子”的范畴。
直观比他低的那些就不说了，薄云天这个浮夸怪要是没有为了体测特意早起二十分钟，在水房拿发胶强行把自己的发型从藤真抓成仙道，剃成秃瓢再量至少矮3公分。
此时，“矮子陈最”把病床上的被子和枕头全都垫在背后，半靠在床头睡着了。
睡着可能原本并不在他计划之中，所以这个睡着的姿势看起来实在不太舒服，一条腿曲着搁在床边儿，另一条腿还踩在地上。
以至于“等将来自己赚钱了一定要捐钱给校医室换一批一米八乘两米的大床”的念头此后在傅川脑海里盘桓过很多年，直到他真的赚钱了，和陈最之间也隔山又隔海了，这愚蠢的念头才冷却下来。
傅川拉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拿起陈最扣在一边的杂志随手翻着，心想：“小矮子腿还挺长。”
大玻璃药瓶里的药水还有三分之二，傅川盯着药水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那小水滴滴得太快。校医姐姐似乎没有要回来的意思，傅川悄悄把药水调慢了一点。
“调这么慢，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吃午饭啊。”
傅川整副心思都在那个小小的滚轮上，完全没发现陈最已经醒了。原本安静的病房里他突然一出声，傅川感觉自己灵魂上至少绑了2吨的包袱才没被吓得直接哆嗦起来。
傅川伸手摸了摸他额头，温度已经正常了。
“不烧了。”陈最依然有点蔫哒哒的，“刚才好像就不烧了。假条呢？”
“搁校医桌上了，”傅川问，“她说什么时候能输完了么？”
陈最抬头看了看瓶子：“原本说午饭前肯定能完，你这一降速，现在悬。”
“悬就慢慢输，反正你什么都不想吃。”傅川不以为意，仿佛三十年老中医，专治不服，“滴那么快，一会儿手就肿了。”
“不，我现在饿了。”陈最很惆怅，整个人歪在被子上，“我刚刚是饿睡着的你知道么。”
他不提傅川还没想起来，他一提傅川都要气笑了。
早上起床，傅川带着他从食堂一楼逛到二楼，二楼逛回一楼，几十个窗口，就没有一个能合这位祖宗心意的：
“煎饼？”“油。”
“汉堡？”“腻。”
“面包？”“太干。”
“面条？”“太烫。”
“包子？”“太味儿”
“白粥？”“没味儿。”
“小馄饨？”“有肥肉。”
“豆腐脑？”“连肉都没有……”
傅川懒得再跟他费口舌，每样都拿了点儿，端着满满两盘子东西找地方坐下，默念了十遍八荣八耻之后，拿筷子指了指陈最泛红的鼻尖儿，耐着性子问了一句：
“我说……你不只是感冒吧，是不是发烧了？”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我就是不知道想吃什么。”陈最先是脑袋摇得要飞起来，接着嫌弃地看了一眼盘子里的包子，给出了一大早第一个明确的客户建议：
“能把那包子拿远点儿么？熏得我眼晕。”
被楼上楼下溜了好几趟，腿儿都跑细了一圈儿还没讨到好的傅川不仅想把包子扔远点儿，还想顺带把陈最也扔远点儿。
要不是很快发现这活祖宗是真烧起来了，傅川几乎已经打定主意如果陈最到午饭还敢这么作妖，他一定让梦想照进现实。
“饿？”傅川抬起眼看了看他，起身到隔壁病床上又给他拿了一床能盖的被子，“早上瞧见白粥都嫌米味儿太冲的是我么。”
“是我，我错了，当时我太年轻。现在挨过校医的毒打，认识到做人不该冲动。”陈最颇为沧桑地认错。
傅川想笑，但是克制住了，没接话。开玩笑，这要是就这么翻篇儿了，以后再有个头疼脑热他不得扑棱上天去么？
所以抱着被子转过身时，傅川脸上的表情已经调整得从眼角到眉梢都淡定无比。
非常擅长察言观色的陈最敏锐地感受到了傅川此时不大愉悦。于是靠在被子上扭哧了一下，为了给他川儿哥传递一个真诚服软的眼神儿，连背后垫的枕头都扭歪了。他尝试着找了一下原因：
“哎，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其实早上那包子好像挺香的啊~”
——晚了，那可怜的包子这会儿转世投胎十回了都。傅川假装没听见，心里暗暗吐槽。
傅川一不接话，陈最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可早上他真不是成心的，是真没食欲，傅川呢，也是真想让他吃两口东西，于是好好的早上弄得跟谁成心找不痛快似的。
医务室的被子都很薄，指望多保暖是不可能的，但聊胜于无。傅川弯腰帮他把鞋脱了，陈最马上配合地把两条腿都缩上床。
被子被抖开，盖好。一抬头，又看见了那个被扭的一半都悬在床外的枕头。傅川叹了口气，抬了一下陈最的肩膀，想帮他把枕头垫回去。
陈最趁机压住那半只枕头，强行把脸凑到傅川眼皮子底下冲他眨了眨眼，露出一对儿小梨涡：
“川儿哥，我这儿跟小包子认错呢，你给点儿反应呗。”
2吨的灵魂包袱还是轻了，没压住傅川上扬的嘴角：“消停点儿吧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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