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黄油在锅里化开，倒入棉花糖，搅拌成白乎乎的一团，倒奶粉，完全搅拌融合，再往里加入奥利奥、蓝莓干以及杏仁，混匀后放置盘中。轻轻按压表面，让坚果和饼干分布均匀。待冷却后，用刀切成小方块即可。
这就是雪花酥的做法，简单，但又不自觉地让人高估它的难度。
我还在化棉花糖时，子悬就开始疯狂地打语音。一个我没接，两个我也没接，等到第三个，我终于拿起了手机。
“你在干嘛啊！”她在那一头大呼小叫。
“不好意思，我在做雪花酥。”没好气地说。
“不是说不去王艺家了吗？”
“材料都买了啊，这几天每天盯着奥利奥，我真怕哪一天想不开一朝回到解放前，还是赶紧做完分出去吧。”
“不说这个，问你哦，暖宝宝和止咳糖浆哪个好？”
我敏锐地眯起眼睛，“你该不会是要送给魏梦知的吧。”
“被你猜到了。”她傻笑着。
“不行。”
“凭什么！”
“凭你们两个现在什么关系都不是。”
“就......就是朋友之间的关心啊，朋友之间难道送个礼物都不行吗？”
“他给你送过吗？”
“没有。”
“绝对不行。如果你只是想和魏梦知当朋友，那你送吧，我不拦着你。”
子悬的声音有些委屈，“他感冒了啊。而且我之前已经给他寄过牛肉干了。”
“你——”我无力地抚着额头，“搞不清形势就乱献殷情，你是想魏梦知有一天也像俞箬一样对你说‘我们当朋友吧’，是吗！”
话一出口，我便沉默了。电话那头的子悬也是。徒剩滋滋的杂音在时空隧道里来往穿梭。
整整三天了。
距离喷泉许愿又过去了三天。在这三天里，每天一睁眼，便像有一根线提着神经。我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刷牙，洗脸，准备毕业设计，练架子鼓，跟英琳插科打诨，甚至看见妈妈忙上忙下的身影，我也尽量如往常一样，劈手夺下她的抹布，大声教训她为什么不会偷懒。
但整个人还是提前陷入了老年痴呆，思维变得迟钝，一个笑话要反应三秒，只不过凭着惯性和一腔不甘在按部就班地做着生活这件事。
我是如此努力地让自己不要想起一个名字。可是在脱口而出的刹那，才发现，像茶杯底下的一圈茶渍一样，之前的我不过是勉力将它挡住，一旦忽然将茶杯移开，那一块痕迹一直都在。
“喂，喂，万瑾，万瑾？”子悬一连声地叫我。
我回过神来，“啊！”
“怎么了，怎么了？”
“棉花糖化过头了。”我沮丧地说。
我举起锅，打算把那棉花糖倒掉，子悬在那边小小声地说：“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都没告诉你。”
“什么？”
“我们吃完川菜那晚，不是先平送我回去的吗，我在车上打听了一下他的口风，问他觉得俞箬和你在一起怎么样......你放心，我问得很隐秘。”
“然后呢，他怎么说？”
“他说，没可能的。”
我握着手机冷笑了一声，“确实没可能，他说得没错。”
“你打算放弃吗？”
“不放弃还能怎么办？”用铲子刮着锅的边缘，“人家连要我别去王艺家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我还能怎么办？”
“早就跟你说了，俞箬不适合谈恋爱啊。”我听到了手机那头传来枕头的摩擦声，子悬估计还在床上，“俞箬很善良，也很心软，不过善良又心软的人自私起来，都不会想让自己当坏人的。”
自己不想做坏人，就索性在甜枣后面藏个棒槌，趁人晕晕乎乎不知东南西北时，将其一把敲醒。而惊醒的人，只来得及慌忙拾起地上的自尊，无暇理会她棒槌后面的深意。
“不过恭喜你啊。”
“有什么可恭喜的？”
“能让她这么如临大敌，至少说明她不是不喜欢你的，只是眼下呢她有女朋友，过不了自己这关罢了。”
我嗤笑一声，“那有什么用，还不是被变相拒绝了。”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子悬似乎伸了个懒腰，尾音被拖得很长，“你昨天不是去学架子鼓了吗，怎么样，第一节课好玩吗？”
“糟糕透了。”
“哈？”
架子鼓也糟糕透了。
有时我严重怀疑自己前世是不是以一己之力毁灭了整个国家，今生的境遇才会如此特殊，一旦倒起霉来，别人不过是煤气灶上燃起的小火苗，而我的是广岛上空投放的原子弹，而且扎堆来。
“你先在教室里稍等一下，老师马上就到了。”前台小姐挂着职业性的微笑。
“好。”
我背对着门坐在架子鼓前。琴行位于商场的九楼，透过右手边的一整片玻璃墙，可以看到整座商场的玻璃天顶。如果夏天阳光折射下来，这个教室不亚于一个火炉。我对一切都感到新奇，摸摸这个，看看那个，还举起那两根棒子像个指挥家一样在空中挥舞。
吱嘎——，伴随一个熟悉的声音，“不好意思，我来晚——”
我回过头。棒子掉在灰色的地毯上，发出两声闷响。
来人依然停在门口，一只手还握在门把上。她瞪大了眼睛，仿佛教室里坐着一头非洲野象。
最先恢复镇定的是我，我捡起地上的棒子，抬起下巴说：“不进来吗？”
方艳梅仰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关上门，挑了一张离我最远的凳子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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