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蒋振钦电话的时候，方启瑞正在陪卢筱熙看展览。
“启瑞哥是有很要紧的事吗？”女孩子的心思总是比较细，今天的展览还是卢筱熙主动约方启瑞的，而以前方启瑞总会第一时间注意到她喜欢什么。自从方启瑞回国，他们面对面交流起来反而没有之前在电话上紧密，好像在卢筱熙看不到的地方，她的启瑞哥在渐渐走远。
耳边蒋振钦的声音还没完全消退，和卢筱熙甜美的询问混合在一起，方启瑞愣了一下，下意识想否定，然后才露出抱歉的笑容，“嗯，也许中午没有办法和你一起吃饭了。”
“……这样啊。”好不容易的见面不得不提前结束，卢筱熙有些丧气，不过她还是理解地摇头，“没关系，我们可以下次一起再出来。”
看到卢筱熙强打精神的样子方启瑞并不是不感到难过，入职的信函已经寄到家里，下个月开始他就要到吏部做事，见面的机会只少不多。但蒋振钦的存在提醒了他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知道命运的他已经没有办法再维持这份自私的爱恋，他应该把卢筱熙远远，远远地推离这片旋涡。
方启瑞低头对卢筱熙说，“那我会很期待下一次的见面。”
——
事情就像冰山，所有浮现出来的，被观察到的都只是其中一角。
到达约定地点后方启瑞摇下车窗，看到蒋振钦站在马路边等待。他今天穿着一身简单的素色便服，身形高挑瘦削，原本凌乱的头发修剪得很整齐，乍看之下像逃课的高中生，和红楼里制服笔挺的冷硬相差颇大，或许说这个年纪的大多数人本来就应该坐在课堂里。
发现对方抬起了眼帘，方启瑞摆摆头，说道：“上车。”
蒋振钦在副驾坐下，扣好安全带后扭头，“在这里说吗？”
但方启瑞没有回答蒋振钦的问题，反而问：“伤口愈合得怎么样？”
蒋振钦没想到见面会方启瑞第一个问题会是这个，他有些复杂地说：“拆线了，基本活动没有问题。”
“那就好。”因为距离很近，方启瑞看到蒋振钦的手虽然还包着纱布，但已经能灵活运动，“去到地方再说吧。”
“嗯。”
蒋振钦以为方启瑞会带他去什么神秘会所，却没想到方启瑞的车最后停在了一个普通的居民楼底下。
“这里是……”蒋振钦在红楼的时候旁敲侧击知道了不少方家的事情，他再迟钝也不会猜这里是方启瑞的家。
“狡兔三窟。”自从那晚在前院和方月鸿对话后，方启瑞发现如果他要继续行动的话，在家里住难免会有些麻烦，恰好他即将入职，便对父亲以此为由在外面置办住所，不过这个房子是他以别人的名义租下来。
方启瑞拿出一小串钥匙，对蒋振钦说， “先上去吧。”
楼道有些陈旧，不过因为有窗，并不显得阴暗。房子在三楼，两人身高腿长，一下子就走到了铁门前。
方启瑞在开门， “我问了杜礼知道你还没从城西搬走。”
“还没决定好位置。”因为受伤和母亲身体最近身体状况变差，蒋振钦虽然知道现在混住的地方根本不适合母亲养病，却抽不出时间去选择新的住址。
门打开了，方启瑞带着蒋振钦进去，“那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这里？
蒋振钦抬头打量四周，不算大的二居室，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装修朴素但温馨。
“这里是以前的高中教师小区，现在也是老年人住户比较多，环境不会吵，市三院就在隔壁街区，看病也方便。”自从上次去过蒋振钦的家后，方启瑞就起了给他换地的念头，不仅仅出于拉拢的心思，而是他的确感到难受，大概软玉温香里的贵公子就算看过了世事，也还是会不自觉地施舍怜悯。
而蒋振钦最讨厌的也是方启瑞这一份怜悯，他的自尊让他面对方启瑞时竖起层层壁垒。但为了脱离现在的沼泽，他又不得不清醒地利用和接受方启瑞的同情。
“……这里很好。”
看到蒋振钦没有流露出别的感情，方启瑞自然以为他现在还小不善于表达，远没有后来那般覆手风云的气势，但没有拒绝就可以了。
方启瑞让蒋振钦坐下， “既然你们还没选好位置，不如搬到这里来吧，我已经租下了，空着也是浪费。”
想了想，继续说，“你在做的是很危险的事情，住这里也方便我以后和你联系。”
“我会找时间搬过来。”蒋振钦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理由，而且这里也的确很适合。
他走向沙发，坐在方启瑞对面，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袋子放在茶几上推到方启瑞面前，“这个，就是我跟你说的从阮帘身上发现的东西，阮帘他们吃了之后精神会变得很亢奋。”
看清桌上事物的瞬间，方启瑞眼睛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他马上联想到了薛致知的那通电话，那个诡秘的西南山村在制作的就是这样的粉末，而恰巧，蒋振钦却在红楼里发现官员身上有这样的药粉，是巧合吗？
“你怎么得到的，他们知道你拿了吗？”方启瑞有些紧张地问蒋振钦，部分的碎片慢慢被拼合在了一起，卢家和西南山村的关系，白色的粉末，以阮帘为代表的官员集团，还有……皇帝被下毒的传闻和金卫的介入。他脑海中浮现出一条巨大的脉络，关于不久后西南动乱的原因和未来卢家清算的直接导火线。
发现方启瑞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蒋振钦意识到这件事也许比他想象的更为重大，连忙向方启瑞说明了当时到手的情况，然后说： “他们全都喝得不省人事了，我从阮帘钱包的夹层里发现了这些粉末，感觉藏得太严实有些蹊跷。我也没有全部拿走，只是用纸倒了一点出来，这里就是我拿到的全部。”
“这事的关联只怕不会小了……粉末我会拿去做检测，阮帘那边我跟杜礼说让他处理。”方启瑞手背两指抵住嘴唇，这是他感到焦虑时的下意识动作，如果这个粉末真的和薛致知发现的是同一种，那就说明这种新型的迷幻剂已经在京城有所流通，甚至在杜礼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带进了红楼！
水流汹涌闯入这小小的皇城，旋涡已经初见狰狞，方启瑞没想到命运居然在这么早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酝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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