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近黄昏，半间屋子洒满了霞光，余下的部分则笼在幽微的昏暗中。这节课原本是体育课，但江岸午休时打篮球扭伤了脚，只能在教室里呆着。
他精神奕奕的拿出课本，可看了没过五分钟就开始打瞌睡。一个哈欠打到一半。听到后门的玻璃响，透过眼中的水雾看着那人，瘦弱的身子抱着一摞书，双颊微红向他招手。
岑飞进来了，把一摞书郑重其事的放在江岸课桌上，“这几本题集出得特别好，我折了角的页一定要做，都是考试大纲的重点。”
“这些……这些你都看了？”
“对呀，不看怎么知道哪些题适合你……们。”岑分邀功似的笑笑，“我这个老师称职吧，还有给李文秉的，这个是陈晨的，还有……”
“我吃醋了。”江岸拉住岑飞的胳膊扯向自己的胸膛，动作放肆，表情却可怜巴巴的，像个被抢走坚果的松鼠。
岑飞的拒绝在江岸委屈的声音和表情面前总是溃不成军，他不由得心软，任由江岸把他困在臂弯与墙壁之间，任由江岸凑过来寻找他的嘴唇。
突然，教室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两人惊惶的分开，像是偷情被撞见似的吓出一身汗，危机消除后，又躲在书本下窃窃发笑。
“看书，看书。”
“老师，这个英文怎么翻译，love you to death.爱你到死？”
岑飞啼笑皆非：“小朋友，能不能浪漫点。”
“死了都要爱？”
“是爱你，至死不渝。”
这是一句说出来就让岑飞害羞的红了脸的话。
江岸眸色乌黑，目光直勾勾的望着岑飞，爽朗一笑：“我也是。”
岑飞！
江岸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看着空荡的房间，是梦啊……
他烦躁的抓了抓湿漉漉的头发，翻身下床，同时抓起床头的毛巾搭在头顶，出了房间，去敲江涯房间的门，“哥，睡了吗？”
江涯顶着一对黑眼圈打开门，“没，怎么了。”
“哥……”江岸觉得抱歉，但又实在不想自己呆着，可能自己真的像岑飞说的还是个幼稚的孩子吧。
江涯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竭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饱满，眨眨眼睛：“来，你进来，我帮你擦头发。”
江岸被他让进了屋，看着江涯书桌上、地毯上铺满了模拟试卷，他忽然意识到江涯马上要高考了。和岑飞相遇以后，对哥的关心，是不是少了很多……
他坐在地毯上，背靠着床沿，江涯坐在床上帮他擦头发。力度不轻不重，江岸却还是觉得不舒服，伸手摁住江涯的手，“哥，别擦了，一会儿就干了。跟我聊聊天吧。”
江涯应下，下了床坐在他身边。
“哥，复习的怎么样？”江岸显然知道在学习方面，他哥比他更没有天赋，光从摊开的模拟试卷上就能看出，错多对少。
两兄弟性格大相径庭，智商却相差无几，都不太聪明。能顺利考上重点高中，多亏了柳慕杨这个学神，压题准得连辅导班老师都嫉妒。可意外的是，柳慕杨却在还有半年就高考的时候退学了。
江涯不知道怎么又想到柳慕杨退学的事，皱了眉头，顺手把脚边的试卷合上，小声说：“我不想考了。”
“啊？”江岸惊讶的张着嘴。
江涯垂眉，幽幽出声：“嗯，爸允许我保送了，舞蹈学院。”
“那不是很好吗？老爸一直不同意，觉得跳舞就是青春饭，没前途。这回好不容易松口了。”江岸向江涯倾斜，直到肩膀相依，“你这表情可不像开心的样子。不过估计我的表情也差不多，一脸衰相。”
“弟，你怎么了？”
江岸向来不吐不快，心里藏不住话，“我把老师弄丢了，我不知道是因为我不是同性恋，还是因为我骗了他，还是他根本就不喜欢我……”最后一个音突兀的消失，心酸又卑微。
江岸伸手握住江岸的后颈，若有似无的摁压着，掌心的冰凉透过僵直的脖颈滋入了他的心底，让他觉得一颗燥热的心渐渐沉静下来。
“哥，我第一次这么想拥有一个人。一开始是单纯的好感，觉得他好看又很有趣，像只小奶猫似的却能单手就制服我。”江岸搓了搓手腕上被书包带勒出的红印，“后来，知道了关于他的一些事。动不动就害羞脸红的小老师却可以那么坚定的和过去的伤害握手言和，他做每一件事都认真、努力，真的……真的好可爱。”
他笑了下，又说：“哥你知不知道，我有次逗他，我说有人要绑架我。他从楼下冲到病房只用了两分钟，他向我走过来，把我护在身后，像个小战士一样对伤害我的人说，谁也别想把他带走。可是……可是现在他不要我了。”
江岸伸手向后摸到毛巾，重新盖在自己头顶，把情绪也掩盖在毛巾后面。
“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他有多重视老师这个职业，让他去接受师生恋其实是很难的。他说服自己的理由是你是同性恋，注定走一条充满荆棘的路，那样的话，他愿意与你同行。当他知道你是可以喜欢女生的，像个……”江涯的心不受控的疼起来，像有一把淬了毒的刀正在切割着他的心脏，“像个正常人一样。那么身为老师，他应该……”
“狗屁不通的想法，还不是因为不够喜欢。”江岸忿忿起身，同时拿下毛巾扔在地上，转身朝门外走去，快到门口时，又回过头看着江涯，“哥，你和柳慕杨认识十五年，如果你真喜欢他就抓紧了，握住了。喜欢就说，想知道就问，别像个闷葫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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