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大概没想到会再遇上虞杞川，表情有一瞬间的愣怔，旋即视线被藏在他身后的人影捉去片刻，又重新看回正主，不咸不淡道：“哦，好巧。”
虞杞川乐呵呵地继续搭腔：“出门啊？”
对上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李如内心却警铃大作，摁着车门警惕地问：“是啊，干吗？”
“捎一程呗，我正好回家。”
果然！
李如张嘴就想拒绝，对上虞杞川那双带笑的眼睛，硬生生地憋了回去，闷闷地说：“那走啊。”
何沐沐一把薅住虞杞川的脖子，死活不放手，奶声奶气地耍赖：“舅舅不走，不让舅舅走……”
“何凌因！”虞子衿低声斥着孩子大名，揪住她的小身子要把孩子接过来，“别不听话，快放手。”
小姑娘铁了心要缠着舅舅，小手死死地攥着虞杞川的衣领子，虞子衿怕给孩子掰疼了不敢使劲，可威逼利诱怎么都不行，折腾半天也没把孩子成功从虞杞川怀里弄出来。
旁边车喇叭滴滴两声，李如从车窗探出脑袋，不耐烦地问：“还走不走？”
“抱歉啊，孩子正闹，”虞杞川边哄孩子边朝李如投去歉意的笑，“你有急事要不就先走吧。”
李如暗骂一声操，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得不对，索性关掉引擎，推开门下了车。
那边正跟孩子做拉锯战的虞子衿突然猛地放手，何沐沐一个惯性直接重新栽回舅舅怀里，接着就听她妈慌里慌张地说：“不行沐沐今晚就跟着你吧，我突然想起来一会儿还要值夜班，时间来不及了，先走了再会！”
电火光石间就已经狂奔出好远的虞子衿把留在原地的舅甥俩都给惊住了，虞杞川看了看他姐消失的方向，回头又看了看走过来的李如，眼中流过一丝诧异，片刻消弭，换上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对小外甥女道：“这下美了吧，小家伙。”
何沐沐伸出小胖手抱住虞杞川的脖子，在他脸上留下一汪新鲜的口水。
虞杞川转手将何沐沐递到走近的李如怀里，动作熟练到仿佛练习过很多遍，语气也自然到不行：“接一下，我理衣服。”
李如身子一僵，双手迅速背到身后，甚至还后退了小半步，瞪大眼睛看着他：“干什么？”
虞杞川扑哧一声笑了，“抱孩子啊，怎么跟踩了电门的猫似的？”
“我……”李如嘴角不自觉地往下一耷拉，这是他遇到棘手事最爱做的一个微表情，整个人好像受了委屈的某种动物，低声嘟囔一句：“我不会抱小孩。”
“怎么就不会抱了？”虞杞川强行往他怀里一塞，何沐沐不会拒绝除了他妈以外大部分人的怀抱，万分配合地伸出小爪子紧紧捞住李如的脖子，小身子还一窜一窜的，还回头朝舅舅兴奋地喊：“兔兔，兔兔……”
虞杞川一边调整被揉皱的衣领子一边纠正小姑娘的口误：“是叔叔，不是兔兔。”
李如无比僵硬地捧着小孩，脸色都有些发白，细听之下声音还隐隐颤抖：“你——你好了吗？快拿走。”
虞杞川觉出他的不对劲，不动声色地重新抱回小姑娘，“好了，多谢了。”
李如转身步伐飞快地走回车前，拉开车门坐进去之后，深呼吸一口气，这边虞杞川已经拉开后座车门也坐了进来，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对李如道：“不好意思啊，可能要麻烦你稍微开慢点了。”
“好。”李如打开导航问他：“你去哪儿？”
“就去最近的地铁口吧，我带小姑娘坐地铁，给送她姥姥家去。”
李如顿了顿，又问：“她姥姥家在哪儿？”
虞杞川颇为意外地看他一眼，接着如实报出地址。
“四十分钟车程。”李如导航出来，对他道：“慢点开可能要一个多小时。”
“你要有急事就送我们去地铁口。”
回答他的是引擎发动的声音。
虞杞川轻不可闻地笑了一声，低头刮了下何沐沐的小鼻子。
李如沉默地充当着司机角色，后排的舅甥俩嬉闹了一会儿，没多久小姑娘的声音就听不见了，虞杞川哄睡了困意上头的何沐沐，声音稍稍放低，还是那个闲散的语调，冲前排的李如道：“又欠你人情了。”
李如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不咸不淡的，对方没反应，他纠结一下，想着要不要开个话头，就听后排一阵手机振动的声音。
虞杞川说了声抱歉，然后接起电话，李如分心从后视镜偷偷一瞥，发现他眉梢染上了明显的笑意，顺着那下垂的眼角，往下走是英挺的鼻梁，车窗外扑进来的光晃在他脸上，在眼窝处晕出一道墨色的阴影。
“嗯，晚饭还没吃，这会儿在李如车上。”
后排人没有刻意放低声音，饶是车窗外的闹市街道上声音嘈杂无比，讲出的话也无比清晰地钻进了李如耳朵里。
“赶巧，我也没想到他跟我姐住一个小区，碰上了搭个顺风车。”
虞杞川边说边抬头，目光定在后视镜上，与来不及回避的李如来了个镜中对视，对方朝他笑了笑，继而无比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是林墨予打的？
李如一脸镇定地重新看回前方车辆的尾灯，身体却先一步做出了掩饰尴尬的反应，掩耳盗铃般地清了清嗓子。
“我想想啊，明晚我不用带晚自习，那就明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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