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的白炽灯被四处乱撞飞蛾弄得哐哐响，连续不断的翻书声打扰着整个寂静的晚自习课堂，三楼的优等生班一个晚上都处在这样的状态里。
每个人都埋头在自己的题海里，无穷尽地遨游着。
但一楼踏线班里就和三楼的情况大相径庭了。小声的窸窸窣窣一直在整个自习课堂上蔓延，讲台上坐着的新毕业的研究生老师睁只眼闭只眼地守着自习。
讲台下的纸条在小组与小组间来回传递着，很快地，从右边靠门第二排的女生那儿传到了左边靠窗最后一排的周肆桌上。
周肆皱皱眉头，从手中正抄的练习册里分出了一点目光，瞥过那张递过来的十分少女心的小纸条。
他抬手将那挡住答案的纸条撇开了些，又看回了书桌上方摆开的和自己的手中练习册一模一样的那本。
唯一不同的是，那本的空白上已经被填上了工整的字迹，和一个批阅后的大红对勾，周肆用他那向来不羁的笔法照猫画虎地快抄下来。
抄完一个单元看着最后那被批阅老师写上“好”的字迹，他还不自禁地“啧”了一声，带着点与有荣焉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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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肆哥！”他前面坐着的小弟杨小立听见身后沉默了的一晚上的人突然出声，赶紧狗腿地转回身，小声又小心翼翼地说，“你好了？”
周肆说：“什么我好了？”
杨小立连忙摆了摆手，回头看了眼讲台上的老师，又转回来继续说：“哦，没什么。就是刚刚有点吓人。”
“吓人？”周肆想了想，好像刚刚是有点莫名生气，不知道为什么，大概因为程一现在不是他同桌了，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嗯，你是不是和学霸遇到了什么啊？”杨小立一边小声八卦，一边去拿被周肆撇开来的少女粉小纸条。
周肆对他的小动作视若无睹，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到底在思考什么，那哪儿是杨小立这样的临时小弟能知道的啊。
“没什么。”周肆说，“遇着狗屎了。”
杨小立百思不得其解，他的老大肆哥竟然因为一坨狗屎而不开心？
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得出了一个观点——“大人物和我们这种小喽啰思考东西的方式肯定不一样，有点神神叨叨也是有道理的。”
但周肆这个人确实是因为“一坨狗屎”，自打和程一一起出校门吃完晚饭，遇着了那个叫卫姿的人，回来后，他整个人都不太好。
一开始表情还是保持的那种始终如一的冷漠，用程一在心里吐槽他的话说就是——“一天屁*屁*的”；后来这个脸就直接臭了。
要说他唯一一次有不一样的表情，还是进了教室，看到自己桌上摆着本前三分之一已经被翻起黑边的练习册，看来是经常被翻看起来的，还就压在自己那本因为从未翻动过而显得格外崭新的练习册上。
“程一一……”
当时的他念着这个名字，勾了勾嘴角，走上去把那本练习册拿在手里，然后像藏什么宝一样偷偷藏进了抽屉里。
等到打了上课铃，他就开始了自己的抄作业之旅。
练习册上是他熟悉的字迹，也是他正经写的时候，完全可以以假乱真的字迹。
那是小学的他暂时住在程一一家的时候，跟程一一的爸爸一起学的写字。
程一一的爸爸一生除了莳花弄草以外，大概就这点爱好了。
所以两个小孩子都是摹着同样的字长大，差也差不到多远。
至于现在，多是因为周肆故意写得潦草，而程一仍旧是那种工整耐心的模样，所以两人的字迹看起来完全不一样。
只是程一不知道。
而另一边的程一正结束了物理老师那里的额外补课，走在回学校的路上。
月光和沿路昏黄的路灯将他背着书包的身影拖长，长到那影子的背部被身后跟上来的人踩了一脚。
那人一手拍在了程一肩上：“程一同学，不等我一起搭个伴回学校？”
程一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嗯，几步路，不至于走丢的。”
“你一会儿直接回宿舍吗？”那人问。
程一说：“回教室，还有一节晚自习。”
那人“啧”了一声，有些好奇地问：“你出来补课不就是请了假，还回去上什么晚自习呀？”
程一停下脚步，回头看了那个单肩背着书包，插兜走在后面，悠然自得的甚至有点过于自由的人。
“卫恣，恣意的恣？”程一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抬眼打量着这个人。
这个年级主任的儿子，之前没给他留下什么印象，现在，唯一的印象大概就是对得起他名字里的这个“恣”字。
但同为学霸，程一和他不一样，至少程一没有这样恣意妄为的资本，他是从县城小镇里上来的人，和城里一开始就接受的教育不一样。
他没有这种天生可以拥有的优越，反而眼神里多了几分凌厉，但也只有三五秒。
随后他点点头转身继续往前走，留下一句：“你可以不去，我先走了。”
程一背着自己的双肩包，慢慢地走回校门，第二节自习的下课铃在他踏上教学楼外的小阶梯时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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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铃——”
铃声还没结束，一楼倒是先喧闹了起来，三三两两的男生女生结伴出了教室门，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门外靠着墙的人。
程一恍若未看见那些人的目光一样，站在门口，往教室里望了望，除了看见靠窗的位置上没人外，还看到了前座的那位杨小立把什么东西往周肆的书里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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