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我们还是去了翠云山。
小猴子还是不肯相信七大圣中的平天大圣牛魔王会纳妾，执意要去芭蕉洞寻自家大嫂问个清楚。
我自是无所谓，跟着走了。
可行至半路我却想起一事。
当初为保唐僧西行，小猴子把亲亲热热喊他七叔的红孩儿给捆起来送给观音了。
牛魔王和铁扇公主难道不会生气吗？
红孩儿真的没做什么恶事，也不想吃唐僧肉，只是所住的火云洞正巧在西行路上，才有了这无妄之灾。
我脚下踢着小石头，状似无意地开口：“小猴子，红孩儿现在还好吗？”
小猴子一怔，随即笑开：“自然是好的。”
我有点犹豫：“他是你大哥大嫂的儿子？”
“嗯。”小猴子点头，笑容真诚了一些，“大嫂最是宝贝这个儿子，大哥也喜欢得紧，只是大哥总绷着脸，这孩子有些怕他。”
我能看出小猴子对红孩儿是真心的疼爱，这就让我更不解了。
“小猴子，既然红孩儿并没有做什么不可挽回的错事，为什么我们当时要抓了他呢？”
我还记得那孩子被抓起来的时候，满脸的不敢置信，随之而来的是信任被践踏的失望和愤怒。
小猴子的笑意微敛，过了一会才沉声道：“他随观音做了善财童子，也算得了正果。”
我皱起眉：“可他会恨你的吧，都没征求过他的意见。”
小猴子呼吸一滞，轻声道：“恨就恨吧，总比丢了性命好。”
我抬头看向头顶的太阳，那么明亮光辉，无私地暖了这个秋天，可我的心情却突然有些沉重。
身边伸来一只手，挡住了我的视线。
我转头看他，他没有回头，只是温柔地解释：“盯着太阳对眼睛不好。”
“哦，知道了。”我收回视线，继续看着脚下的路。
又听见他说：“观音虽然有时不太靠谱，但他不坏，红孩儿会明白的。”
这一句话轻到像是在自言自语，不知是在安慰我，还是在说服他自己。
我不知道红孩儿能不能明白，毕竟这世上有太多不识好歹的眼瞎心盲的东西了。
但我想，那个孩子天真的眼神，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蒙上灰尘吧。
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我叽叽喳喳说起了别的，小猴子也由着我胡扯。
其实我一点也不在乎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过得好不好，哪怕被恨意裹挟日日痛苦也与我无关。
只是这次去见牛魔王和铁扇公主，很有可能要直面怒火，我怕小猴子难过。
可我什么也做不了。
以前做老鼠的时候，我就没办法帮到他，现在也一样。
我可真是没用。
悄悄叹气，转头又扬起嘴角，对着小猴子喋喋不休。
小猴子也不点破我的心思，好脾气地看着我笑。
我从路边那颗小草的梦想是成为一颗参天大树说到天上的白云像小白龙敖烈；从险些踩到一只狗狗排出的秽物说到好奇小猴子都是怎么方便的。
他闻言忍不住红了脸，终于暖了眼底的笑，咳了两声，才说：“别闹。”
笑了就好。
我放下心来。
虽然他没回答我，我有点遗憾。
其实我是真的好奇。
变成人之后方便这件事变得极其不方便，最初还纠结过该站着还是蹲着。
也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人了，我会莫名其妙变得害羞。
每每这个时候，我总是怀念作为老鼠的我自己。
那小猴子会不会不习惯呢？
然而我又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不妙。
我一心要推倒小猴子，怎么能在他面前说出这种粗鄙之语。
真是很完蛋。
小猴子：“蠢吱，怎么了？”
别问，问就是后悔。
瞧，对我的称呼，从阿茶变成了蠢吱。
这代表着，我这些日子的努力，在这个瞬间回到了原点。
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努力劝慰自己：他会忘的，总有一天会忘了我说过这些话的。
身边传来一阵闷笑。
好的，不会了。
他不会忘。
我完蛋了。
一时间，我陷入了深深的悲伤。
小猴子却揉了揉我的头，笑着说：“小傻子。”
我会当场哭给你看的哦！
幽怨地看向小猴子。
却见他眼神灼热，仔细看，能看见他的鼻尖冒出了细汗，语气听起来却又十分平静地问我：“阿茶，我可以牵着你吗？”
我愣住了。
这是什么峰回路转！
他见我愣住，许久没有回答，耳尖泛着红，慌忙解释：“不可以也没关系，只是这段路不好走，我小心着些也行，不会让你摔到的。”
说完他转过身，像是要逃走，走得太急，脚步甚至踉跄了一下，不过很快稳住了身形。
前后踟蹰，还是没有继续往前，在原地等着我。
我心里笑得翻江倒海，小猴子是什么绝世小可爱吗？
有心逗逗他，我努力绷着脸，看起来有点严肃，走到他身边，说：“嗯，这路确实不好走，不过，我现在是神仙嘛，我可以的。”
小猴子垂下头，让我看不清表情，再抬头又是一脸温和，他淡然道：“嗯，是我多虑了。”
小猴子再没有提要牵我手的事，我也不好意思再提起。
就这样，我错过了和小猴子牵手的机会。
别问，问就是后悔。
我只好劝自己来日方长。
可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做方长。
啊！！！
怎么办？
我现在满脑子到底都是些什么啊！
阿茶，你彻底脏了！
你不配觊觎纯洁的小猴子！
接下来的路，我变得异常沉默，小猴子似乎也很接受这样的状态，没再问我怎么了。
两个人一路无话，埋头赶路。
其实，我们一个呼吸就能到翠云山。
是我说想沿途玩一玩逛一逛的。
虽然不怕，但我还是下意识地不太想让小猴子碰见西行四人。
如果慢慢走过去，肯定就遇不见了。
可现在这个状况，也没有什么心思玩耍，还不如加快脚步，早点过去呢。
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早点去也好。
我终于打破沉默：“小猴子，我们要不然飞去翠云山吧。”
小猴子停下脚步，看着近在咫尺的扬州城，略有些诧异地看我一眼，仿佛在问我：不是说想逛一逛的吗？
我有点尴尬，抿着唇不说话，他立刻点头：“是我带着你，还是你带着我，或者我们分开？”
“你带着我吧。”我现在是人形了，小猴子还没带着我飞过呢。
我偷偷看他脸色。
他似乎觉得这很理所当然，面无表情地说：“好。”
我本该走上前拽住他的衣角，和他一起腾云的。可不知道怎么脑子一抽，说了一句：“你背我吧。”
他愣住了，傻傻地看着我。似乎是我说的话很难理解，他此刻反应不过来。
我正想说一声：不愿意就算了。
他却笑起来，一双好看的眼睛亮了起来，我看见这眼里只装了我一个。
我被吸引着，往前走了两步，听见他郑重地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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