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
好像有一股强大的力硬生生将我从萧三娘子的身体里拽了出来。
紧接着就是失重的感觉，脚始终踩不到实处，想伸手抓住什么，却只能抓住自己的恐惧。
“终于醒了，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撑不住了。”
这又是哪啊？
我艰难地睁开眼睛，就见白骨像打开一扇门一样，从一片赤红色中走了进来。
一瞬间浓雾散去，明月一轮，清冷地照在身上，却不觉得有凉意。
我们现在似乎在一个小山顶，有一颗古树顽强生长，不复白虎岭的阴寒，竟颇有点清新的味道。
“都看清楚了？”
老人家虚弱的声音自身边传来，我忙转头去看。
“是我，是我啦。”却见化作一位老大爷的白骨安然地在我身边坐下，摇着头叹了口气。
我不解地看着她：“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她十分幽怨，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睛盯住我。
我感觉汗毛直立。
这是一位一眼见到就觉得十分悲苦的老人家，满脸皱纹昭示着他一生的不幸，缺了牙的嘴巴略微往里凹陷，高高的颧骨显得有些刻薄。
她终于开口：
“孙悟空还是人吗？”
他当然不是，他是只猴子呀。
“能不能求他做个人？”
这有点难为猴，他可以化形，但他确确实实还是猴族猴属的猴呀。
“我把他当对手，他把我当工具，这找谁说理去？”
……妄图和小猴子讲所谓理的，大多都变成肉酱了。
“算了，反正他也答应帮我忙了。”白骨一甩头，决定不计较。
我忙伸出手，怕她把自己的头甩下来，下意识在下面兜着底。
……？
我怎么还有手？
我还没能回去吗？
“你发什么呆啊！你到底看清楚没？”白骨一副快要急死的样子。
“你是说萧三娘子吗？”我不确定地开口，见她面色稍缓，才放了心，接着说道，“看清楚啦。我知道唐僧其实没那么坏，他现在的样子怪不得他，我原谅他啦。”
“原谅你个头，你有什么资格原谅人家？！”白骨气得发抖，“要不还是算了，干脆我抓了你再威胁他一次，指望你，我怕是要完！”
我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或者……你给我点提示呢？”
白骨这样子真是让人担忧，她化形的这位老人家一看身体就不怎么好，别气出病来。
她做了几次深呼吸，终于开口：“你的那缕残魂转了九次世，我助你入阵去将你的魂魄补全，你总不能只记得个唐僧吧。”
“……”什么意思？
白骨枯了：“一将功成万骨枯，我可以。一鼠长生白骨枯，我拒绝……”
“你的意思是，萧三娘子是我的前世？”我终于反应过来，“可不能啊！我再怎么说也活了几百年了，总不能老鼠做得好好的，中间没事跑去喝几碗孟婆汤轮回转世着好玩吧？如果我真去了，我怎么保证自己还能再转世回来成为一只记得小猴子的老鼠呢？”
白骨眨了眨眼睛，一时未能接话，应是觉得我说的有理吧。
“所以……”
“阿茶，”白骨轻声打断我，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真心实意，“我真羡慕你。”
我沉默了。
其实我也觉得自己比起白骨，幸运了很多。
“他可能不想让你知道那些，可我却觉得，你知道了反而能更珍惜自己拥有的一切。”
白骨顿了顿，接着道：
“我仔细说给你听，你帮我盯着孙悟空，让他别私吞了答应给我的功德，如何？”
“好。”
白骨笑了，她说：“其实轮回，是个骗局。”
我不明白：“可我去过地府，我还被鬼差抓过呢！”
“所谓轮回，是为修炼者准备的。对普通人类来说，死了之后，魂魄在阳间是留不过七日的。”
“但我不是修炼者啊。”我更糊涂了。
白骨却不搭理我，自顾自地说：“普通人类的魂魄太弱了，很多人等不到鬼差来拘，就会被风吹散被雨打碎。当然，鬼差们也会尽力在他们消散之前把他们抓回去，毕竟对于他们来说，这些普通且无用的魂魄是阴间美味。”
“那生死簿……”
“那玩意就跟菜单似的，今天吃什么，明天吃什么，十王点菜小鬼下锅，听着还挺有趣。”
白骨嘎嘎地笑。
我却浑身发毛。
也就是说，我曾差一点成了阎王的盘中餐？
“那销了生死簿是不是就没事了？”我认真地问。
白骨嗤笑：“天真！生死簿上没你的名字了，不代表你不会死了，只是你不会去地府，不会被吃了。也许寿命会长一点吧，但该死还是会死的。”
我恍然。
所以花果山上被销了名字的猴子们，还是会死的。
我也还是会死的。
“我其实也觉得很离谱，你一个没有灵气的老鼠，你的一缕残魂究竟是怎么能入轮回的，但一想到那个不讲道理的孙悟空，就也，能接受了……”
“我的一缕残魂究竟是什么意思？”
“阿茶，你还记得五百年前，孙悟空大闹天宫吗？”
我闻言点头。
虽然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但我印象里是有这么回事的。
白骨看我这么懵懂的样子，更加羡慕了：“那时候天地震颤，万鬼同哭，孙悟空差一点毁了三界。”
我皱了眉，这不是我印象中的大闹天宫，我知道小猴子不怕打架，他也确实厉害，但他没有厉害到这个程度，他是妖神，但他不是世界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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