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诸方和那名黑衣女子的福，待我拎着严宝怀回到地面上时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狼狈。
才把人丢给守卫，便对上了三皇叔映着明显不悦的眼眸。那无声的压迫力却比言语更甚，我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先前打好的腹稿全部阵亡，脑海中只剩一片空白。
硬着头皮走到三皇叔面前，却并没有迎来预想中的怒火，他皱着眉头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问道，“怎么回事？”
我抿唇，斟酌半晌后答道，“那密道似乎是幕后之人的撤退路线，我误打误撞闯进去时人几乎已经人去楼……”
话未说完，一只温热的大手突然覆上我的脸颊，带茧的手指轻轻摩挲过伤口，激起一阵细微的痛。我惊讶地看向三皇叔，他却并不理会我的情绪，缓缓收回手，沉声道，“罢了，先回去处理伤口，其他的明天再说。”
丢下这句话后，三皇叔便转身朝着杨靖安等人所在的方向走去。明明是与他来到相岳城时相差不多的黑色金纹长袍，我却无法控制自己将眼前的背影与脑海中那抹明黄色重叠。
如果，如果他真的是父皇……
许是见我身边终于得了空，周子衿赶紧凑上前来，仔细检查过我脸上以及手臂上的伤口后竟突然单膝跪地，闷闷道，“是我保护不力，请少爷责罚。”
我伸手想要把他拉起来，哪知这小子就跟在地上长了根似的一动不动，无奈之下我只得叹了口气道，“你去弄辆马车来，我这样子不方便骑马。”
周子衿垂着脑袋，仍不见半分准备动弹的模样。
“快去，要请罪少爷待会儿给你机会。”
动作间仍有几分犹豫，但他总算是不再固执地跪在原地。趁着周子衿去借调马车的空挡，我用目光在喧嚣的人群里寻找严徇的身影未果，便随手抓了一名衙役问道，“严徇不在这里？”
对方愣了片刻，似乎是在辨认我的身份，好一会儿才答道，“严大人抓到歹人后就先押着人回府衙去了。”
连诸方的面都没见到，甚至还未确认严宝怀的安危，严徇居然能安心离开？
太多不自然的点碰撞到一起，让我心头浮现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很快周子衿便弄来了马车，这时已是深夜，为了不惊扰附近的住民只得以最慢的速度缓缓前行。
许是把我先前的话当了真，自坐上马车以后周子衿竟是意外地安静。我揉了揉眉心，开口问道，“初到相岳城时，你为何会不认识三皇叔？”
原本的沉默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多了几分僵硬，从我的角度看去周子衿将背挺得笔直，死死地盯着前方的车壁，显然是在刻意回避与我的眼神接触。我并不急着戳穿他，而是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在西边挂了快一年的军籍，你可别想蒙骗我说不认识定西王。”
周子衿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而后抬手摸了把自己的脸，终于苦笑着朝我看来，“少爷，你这可是在把我往火坑里推。”
尽管他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我仍在心里有了计较，“算了，我知道了。”
——封卿黎，你这事把我当朝堂上那些老顽固在糊弄？
——到了这里说法一套接着一套，面对朕、咳，面对皇兄时怎么就没声音了？
——一个连奏折都至少要写上七八页的人，提出这等规模的行动竟仅给出一个如此单薄的理由……
或许答案早已呼之欲出，只是我一直不愿正视而已。
回到城郊宅子时，早已有郎中候在门口。我虽嫌这太过小题大做，却还是拗不过年迈的老管家，只得任由郎中为那些无足轻重的皮肉伤上药。
由于心头充斥着太多烦恼，这天晚上即使我感觉身体已经疲倦到了顶点，却依旧无法入睡。灯架上的油灯点了灭灭了点，反复几次后我还是放弃了挣扎，不再逼迫自己去休息，而是起身朝着外间的书桌走去。
没料到最后书没能看成，却发现了一直守在门口没有离开的周子衿。而他似乎也没有料到我会突然打开门，满脸迷茫地看着我，仿佛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一般。
我叹了口气，尽管心里知道这是周子衿的惯用伎俩，可还是乖乖着了他的道，“进来吧。”
周子衿立即收起了他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三两步跳进了屋子里。大约是知道自己占不了理，也没急着坐下，顶着接近八尺的身高在我面前扭捏成了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少爷……”
大约是先前把该气的都气了个饱，我发现这时面对周子衿我根本连脸都板不起来，干脆直接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也……说不上是发现，就是……最开始的时候就觉得……好像不太对……而且他来的时候还带着真的小世子，再仔细想想就……猜到了。”
我没好气地往他手里塞了一杯热茶，“你就没打算告诉我？”
“我以为少爷你早就该看出来……不是、少爷，你你你莫不是连皇上的脸都……”
“他素来不待见我，我又何必多费这等心思”说罢，我顿了片刻试图去回忆三皇叔的脸，只可惜仍是同往常一样的无用功，“他，易容了？”
“应该是，且他和王爷的容貌本就差得不多……一般人分不清楚也、也是情有可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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