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六看了一眼成棕掐着他命脉的手，小心翼翼道，“应该的、应该的。贵人的意思，小人定会一字不漏地传达给我家主人。”
过于谦卑的态度几乎让我肯定了幕后之人将我引来相岳城是别有用心，可他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算计才会做出这等行径？毕竟在多数人眼里，我这太子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装饰罢了。
我懒得再费力气与甯六这等小喽啰浪费时间，示意成棕松手后便头也不回地朝着城郊的方向而去。
这一路我走得极为缓慢。
董家、严徇、幕后之人仿佛就像是被一团乱七八糟的线强行缠到了一起似的，不断在我的脑海中盘旋。
假如幕后之人费尽心思弄出董家案是为了让严徇名正言顺地将我带离皇宫、带离京城，那他图的是什么呢？还有那些天和二十年的金饰，他又是如何入手的？
金饰……金饰……
思索间我突然灵光一闪，蓦然回头看向默默跟在后面的成棕，“刚才那个锦囊可还留着？”
成棕愣了愣，而后从袖中掏出锦囊递给我，“是。”
手里的锦囊不过巴掌大小，做工却相当精细，尤其是上面那个用针线缝出的一个“诸”字。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不是那幕后之人的真名，可用来放个烟幕弹倒是绰绰有余。
回了城郊宅子，我直接让成棕把周子衿拎到屋里。
周子衿顶着满脸疑问，显然对自己为什么会被弄来感到毫无头绪。我并不急着解释，而是直接将他摁到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并把笔塞进其手中，“来给少爷写几个字。”
“嗯？写字？？”闻言，周子衿几乎要从椅子上直接跳起来，“不不不……不是少爷，您这不是在为难我吗！我那一手寒颤的字，哪能到您面前班门弄斧。”
“少爷自己要是能写还用你？”
“那……我要写得太丑了，你可别嫌弃啊！”
“不嫌弃，你尽管放宽心。”
短短两行字，很快便写成了。
我伸手去取，却被周子衿抢先一步捂在双手之下，我疑惑地看向他，只见他死死皱着眉头道，“少爷，你是准备去做什么危险的事吧？”
我挑眉，这臭小子什么时候起变得如此机灵了。
“要不带我一起，要不我就是撕了这张纸也不会给你！”
“我可以换个人来写。”
“要是有找别人的条件你早就去了，才轮不到我。”
也不知是不是我方才的话给了周子衿底气，这会儿他的反驳竟让我一时间无从回应。
我倒是真的没有半分为了严徇那老匹夫涉险的打算。
如果不是为了严宝怀，他不会被幕后之人一逼再逼；但相应地对方为了防备严徇反噬，也势必不会将过分重要的情报泄露给他。
这一道不算宽阔却又切实存在的间隙恰是我的突破口。
如今因缘巧合下拿到了锦囊，不稍做些文章未免也太过浪费。只可惜因为我没有办法解释清楚其来源，从最初开始三皇叔便不在我的计划之内。
至于周子衿……我稍稍转头避开他那过于灼热的目光，“说不上危险，我不过是打算诈一诈严徇罢了。”
“他能这么轻易乖乖入套？”
“这就要试了才知道了。”
“那少爷，你看我都已经掺和进来了……不如顺便带我出去见见世面如何？”尽管这话听起来是在与我商量，可周子衿压着那张纸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动的痕迹，全然一副我不答应他就不罢休的赖皮模样。
我沉默半晌，将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在脑海中梳理了一遍后，总算是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行。”
话音未落，周子衿忙不迭点头答应，仿佛深怕晚了一秒我便会后悔一般。
大约是真的已经快要被逼到极限，严徇现身时我竟察觉不到半分应有的戒备与谨慎，而他在见到我后，本就有几分灰败的脸色看起来复又颓废了不少。花费了好半晌才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严徇终于抬眼看向我，哑声道，“多年来倒是老臣看走眼了。”
我无意与他争执，更无意去多解释什么，直接开门见山道，“你知道多少？”
“最初起我就注定了是那颗要被丢弃的废棋，他们会给我的不过是最低限度的情报罢了。”
“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严大人还打算与孤绕圈子？”
严徇重重叹了一口气，“殿下误会了，老臣……我并不是还想推脱，只是有些事多来源于主观臆测，并不一定就是事实。”
“你且说来听听。”
“自从到了相岳城后，那与我接头的人自称甯三，大约二十来岁的年纪。他很聪明也很谨慎，总能在话题展开之前就看破我的意图。所以即使与他见过多次，我仍未能从他的口中套出多少可用的信息。只是有一点让我非常在意，他的口音并不像北边的人，却好像对京城有着极大的敌意。”
先是甯六，现在又冒出来个甯三，这些名字未免假得太过不上心。至于对京城怀有敌意……这样的人光是前朝余孽便能罗列出满满一张单子来，其他心怀鬼胎之辈更是不计其数。如严徇方才所说的这等泛泛之词，根本不足以拿来作为参考。
许是见我神色不善，他复又开口追述道，“可是当他提到……提到殿下您时，态度就会变得十分……古怪，没有嫌恶、没有愤恨，倒好像是非常笃信殿下在和他的主子见过面之后，您就会……理解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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