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金元青没说，可他的言行举止已经泄露出了很多信息。
郁飞航，在金元青的生命里，恐怕重量不轻。
浴室外响起吹风机吵闹的巨响，余墨阳走了出去，金元青穿着白衬衫牛仔裤，坐在沙发上吹他一头长发。
他正对面就是蓝色颜料留在墙上的痕迹。
金元青将风力开到了最大，吹风机将他的头发吹得胡乱飘飞，遮住了头脸，活像一个长发女鬼。
看见余墨阳出来，他关掉了吹风机，发尾还没干，他一向只吹干发根就行了。
他拍了拍手边，“给你找了几件衣服，你先将就穿着回去吧。”
余墨阳道了声谢，抱着衣服跑到浴室里换了。
白衬衫、黑西裤。
裤子有些短，露出了余墨阳的脚踝，余墨阳穿着衣服跑出来说，“金老师，这是正装啊！”
金元青嗯了一身，站起来替他把衣服上的褶子拍平，“我这里的衣服只有这套适合你穿，等会你去穿那件大衣。”
他指着门口衣帽架上黑色的羊绒风衣，“郁飞航的衣服都挺贵的，你穿着回家之后就不用还我了。那件衣服看起来很新，你想留着自己用还是卖了都随你。”
“对了，”他提醒道，“你卖的时候，喊价不要低于三千，我不知道是哪个牌子，反正可值钱了。”
他带着歉意摸了摸余墨阳的脸颊，上面还有些红肿。
金元青咂咂嘴，沉默了很久才说道：“你这么关心老师，是老师对不起你，今天就不上课了，好好回家休息。”
他又踩着凉拖鞋哒哒地跑到卧室里拿出钱夹，数了五百块钱交给余墨阳，眨了眨眼，哽咽着说道：“今天老师心情不太好，不能控制自己，真的很对不起你。老师还是很疼你这个学生的。你拿着钱先去开点药，明天……明天你想来还可以来，不想来老师也可以放你几天假，你不用担心你妈妈那边。”
他十分为难地恳求道，“你回去之后别乱想，也别乱说。之前秦曼来的时候，你也说过你不歧视同性恋对不对？别说出去，算是老师求你了？”
他用迫切的目光乞求着余墨阳的承诺，整个人就像一尊布满裂缝的瓷器，轻轻一触就会全部化为齑粉，粉碎都得无影无踪。
余墨阳怕再和金元青对视，自己也要哭了，点点头接过钱，“我知道的，我不会乱说，老师你放心吧。”
“乖孩子。”金元青强颜欢笑，摸了摸余墨阳的头，“你先回去吧，这里我来收拾就好了。”
余墨阳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
金元青似乎不想将伤口过度暴露在别人的眼球之下，温柔地拒绝了一切的探视。
余墨阳叹了口气，估量了一下室外温度，没按找金元青的安排穿郁飞航的风衣，而是穿着自己脏了的羽绒服走下楼去。
楼道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车，余墨阳认不出来是什么牌子，但光看车型和漆就知道一定很贵。
非常贵。
余墨阳有些意外。
郁飞航擦掉了身上的大部分颜料，靠在车门上抽烟，吞云吐雾，身影在黑夜里格外孤寂沧桑。
他看着余墨阳显然愣了愣，没想到他会现在下来，旋即匆匆掐了烟头，绕到另一边上了车。
满是慌促的模样。
余墨阳赶在车轮滚动之前敲了敲他的车窗。
郁飞航警惕地把车窗开了一小半，带着墨镜看他，“你……”
“不要乱扔垃圾。”余墨阳冷漠地说着，伸手把刚刚从地下捡起来的三个烟头从车窗扔进了郁飞航的豪车内。
做完一切，他利落地用卫生纸擦了手，朝着街上走去。
郁飞航脚下一踩油门，那辆很贵很贵的豪车绝尘而去。
余墨阳抬头看了看画室里的灯光，从外表看，水泥格子的灯光都是差不多的，从外表看不出主人的任何悲喜。
他裹紧了羽绒服，跑到街口找了家饺子店，买了三盒饺子一碗白粥，提溜着回到画室。
荧光颜料在更深的夜里闪耀着绚烂的光泽，余墨阳觉得画室似乎也不像鬼片了。
阴冷的空气和幽暗的环境，正是主人心声的流露。
很安静，这次连金元青的哭声都没听到，余墨阳上了楼，门依然没关，冷风从门口灌进开了暖气的室内。
“金老师？”他小声地喊了一下。
金元青的声音已经完全哑了，余墨阳都差点没听出来。
他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吃饭没？”余墨阳笑着说，语调如同平日说话一样，“我猜你没来得及吃，我到楼下买了饺子，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馅的。猪肉的韭菜的三鲜的都来了一份，还有粥。”
他拖来一张凳子，将饺子和粥放在上面，打开包装袋，食物温暖的香气顿时充满了整个房间。
余墨阳跑过去关好门，整个屋子都被密封了，看起来十分安全。
金元青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你吃吧，我不吃了，谢谢你墨阳。”
余墨阳只当没听见，用筷子挑着饺子，“你吃什么馅的，猪肉的要吗？韭菜的？”
金元青动作缓慢地摇头，“不了，我不吃……”
余墨阳拿着打包盒坐到他旁边，夹起一个热乎的饺子放到金元青嘴边，眉眼温柔地笑着，“吃吧，可香了。”
金元青光是看着他的动作就呆了很久，无数沉默的瞬间之后，他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气，张嘴一口囫囵吞下了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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