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
萧冉迷迷糊糊地想着，视野逐渐扩大，仿佛挡在眼前的白雾一点点消弭。
巴掌大的脸上脏兮兮的，于是那双漆黑如墨的瞳仁显得格外干净凌厉。
像初生的幼狼，懵懂之余就已经知晓世上唯有有尖牙和利爪才是自己所能仰赖的武器，那份谨慎不安都深深地写在眼底。
萧冉看了看，却莫名想起了自己最初捡到汪汪的时候。
汪汪是一条野狗，是他去医院探望母亲时发现的。高级疗养院后面是一片小花园，穿着蓝白病服的病人跟着护士在草坪上走动。彼时母亲的病已经很重，经常带着呼吸机，昏迷的时间远远大于清醒的时间，有时候跟萧冉说着说着就会不由自主的昏睡过去。
一开始萧冉会恐慌，会大喊大叫把医生护士都引过来，再一遍遍地听那些人解释这是正常现象。后来看到母亲闭上眼，萧冉只安静下来注视着面罩上随着呼吸起伏不定的水汽，默默等待母亲能在他临走前醒过来再笑着看他一眼。
监护室里心电监测仪的滴滴声，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是萧冉怎么也摆脱不了的梦魇。
·
汪汪是他在推母亲出门散步时猛然闯到他们跟前的。
那一天天气委实太好，久卧病床的女人也有了精神，萧冉亲手推着母亲去了小花园，一只毛都脏成一绺一绺的野狗在草坪上探头探脑，周围的病人和护士都隔得远远的，萧冉听到不止一人在拨电话给安保部门。
那条狗却浑然不觉危险，大摇大摆地在草坪中央坐下，抬起后爪挠了挠脑袋，对着每个胆敢靠近它的人发出低低的咆哮，暴躁地刨着身下的泥土。
姗姗来迟的保安人手一件抓狗的工具，甚至包括电击棍和刀网。
它被众人围在中间，却丝毫没有后退逃跑的迹象，只竖起了耳朵和尾巴，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尖牙，高声狂吠着。
野性难驯。
萧冉脑子里突然蹦出了这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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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喝完了吗？”
萧冉猛地回过神来，汪汪已经离开他半年了。
只到他腰的小孩皱着眉头看他，指了指他旁边的空瓶：“喝完了可不可以把瓶子给我？”
小孩拽着一口巨大的麻袋，因为身高有大半都拖在地上，显得有些滑稽可笑。他脸上都是污迹，头发乱成了鸟窝衣服也破旧不堪，但是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并不似街边乞儿的空洞无神，冷漠茫然。
只是太亮了，落在旁人眼里难免有些凌厉挑衅的味道。
萧冉将瓶子丢进麻袋里，顺手抄起身边同伴的瓶子扔进去，惹来正在打团的同伴不满的叫嚷，“你干嘛我还剩一点没喝完呢！”
萧冉摆摆手：“我待会再帮你买一瓶。”
同伴：“说到做到啊！”
萧冉应了一声，再转头时却发现原本站在旁边的小孩已经拖着麻袋走过了这排机子。萧冉一路注视着他朝别人讨要空的饮料瓶，心底有种奇怪的怅然，但这感觉实在太淡了，轻飘飘如一阵轻烟，不消片刻就彻底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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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哥？”
“冉哥！冉哥！”
萧冉缓缓睁开眼。
“唔，”阳光刺得他眼睛酸疼，皱眉道，“劳驾，谁帮我把窗帘拉上。”他下意识伸手去遮，却有人先他一步盖在他脸上，轻轻将他的手按回去。
萧冉没有去想身边人是谁，他的意识仍然沉浸在梦里，难以自拔。
母亲、汪汪……还有那个小孩。
一个跟汪汪一样，喂了几次后就总围着自己打转赶也赶不走的小孩。
怎么会梦到这么久远的事情。
久远到在梦里那么纤毫毕现，可一旦从梦中醒来，那些人那些事便又成为了被曝光过度的老照片，模糊得只剩下一个影影绰绰的轮廓。
意识逐渐回笼，身体上的感官也一点点清晰起来。
萧冉感到有人扣着他的手腕，火热的温度自那人手心源源不绝地传递到自己这边，整条胳膊都暖的不像话，可奇怪的是，手背却冰凉一片，甚至隐约带着点刺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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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放开你的手！谁允许你碰队长了？”洛非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骄横，尤其是对着外人，更是不屑于藏起那口尖牙，“看在你冒着大雨把小妈背过来的份上才让你待在这里的，不要得寸进尺哦。”
“小非，”男人的声音响起，语气无奈却没有说指责的话，反而对着另一人说，“谢谢你把队长送到这里，现在他醒了，你也可以安心回去了。”
洛非重重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果然全队上下唯一能制住尖牙利爪傲娇中单的有且只有这位新来的打野先生。
“把手放下来吧，”萧冉等了一会，并没有等到人拿开，想到此前这人信誓旦旦地说只听从他的命令，又补了一句，“单烟。”那只手才慢慢挪开，慢得让所有人都明白其主人是有多么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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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冉慢慢适应着光线，半响，他才看清了周身的情况。
他躺在病床上，旁边围了一圈人，洛非、原流和江泽都挤在床边眼巴巴地看着他，方墨站在洛非身后，眼睛里也是不加掩饰的担忧，再后面是教练姜泓和队医——而左手边仅有单烟一人，低着头为他暖手，将血管里流淌着的冰凉葡萄糖溶液捂得火热。
两拨人泾渭分明地站着，LG这边对这个抢了春季赛冠军还害得自家队长胃痉挛横着进医院的罪魁祸首一点好感也没有，却也不好将这个冒雨背着人走了五公里的猛男赶出门外。而单烟则毫不在意LG众人看待他的眼光，只默默地守着昏迷的萧冉等待他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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