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英柏眼神里还带着悲伤的情绪，望向他时眉头微蹙着，林行一瞬间心软下来，这个眼神的杀伤力远比电影情节猛烈。
穿过熙攘人群离开电影院时，林行问他是不是想到了汪智明，他点点头。坐在车上，程英柏和林行说了很多自己小时候的事，汪智明在故事中占了很大比重。那是和他正式产生交集之前的程英柏，林行觉得很新奇，从前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很少聊到这些。
车辆在夜色中驶入一个个城市隧道，暖黄色的隧道灯光和灰黑的阴影在车内交替，直到他们离开。音响静静播放着德彪西的曲子，夜风涌入车窗，林行一抬头便能看见银白的月。
“读小学的时候爸妈都很忙，虽然他们现在也很忙，那时候奶奶每天来接我，隔三岔五地带点零食，几乎没有重样。我妈不太让我吃零食，但是奶奶觉得小孩子嘴馋也没什么，就让我在放学的路上吃一点。”程英柏带着笑意说。
“有一次被我妈发现了。那天她刚从外地回来，时间提前了，回家放好东西就来接我，结果在校门口看到奶奶帮我拆零食。我妈只是笑笑，让奶奶以后少买一点，回家之后也不说我什么。”
“舅妈性格很好。”林行想到她曾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她是一个真正温柔的人。
“嗯，”程英柏对他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们接触不多。”
燕生大概没告诉他，夫妻俩在他们分手后去找过林行。“确实不多，不过能感觉得到。毕竟你也是这样的人。”林行语气轻快，想要把话说得活泼一些，但效果不太理想，最后一句玩笑得太刻意，反而显得说话的人认真。他一阵尴尬，有些面红耳赤。
程英柏只是笑笑，说：“有道理。”
然后他继续讲：“后来来接我的时候，奶奶带零食的次数就少了，她知道我妈是个讲道理的人，话也说了第二遍，所以也就没太惯着我。”
“我的围棋也是奶奶教的。经常周末在她家，她就教我怎么下棋。她和我说这是爷爷年轻时候教她的。可惜我们都没有见过他。后来她看我下得好，就和我爸妈商量帮我找一个老师。跟着老师学了一学期，去参加了几个区市的小比赛，得过一些奖，就是我卧室里摆着的那些。其实都是小时候的东西，也不太正经，但是在柜子上放了那么多年，居然也没想着收下来。”
“没想到奶奶还会围棋。哥你现在还下棋吗？”
“很久没和人切磋过了，有时候会看看比赛。你呢？”
“大学之后就没玩过了。”
程英柏点点头。
林行又说：“不过基本的规则是记得的。”
“改天可以试试，都手生了。”
“啊？”
“我们可以下几局，有时间的话。”程英柏目视前方，手稳稳地掌着方向盘，波澜不惊地发出邀请。
“好。”
程英柏把他送回了家便驱车离开。
林行打开门，收拾洗漱好之后脸朝下地瘫在床上。整个人扎在被窝里，睡衣翻起来了一些，露出一小节腰，不一会儿就觉得凉了。他翻身缩进被窝里。
林行的围棋是程英柏教的。在他们分手之前那个不算长也不太短的甜蜜的恋爱时期，他们共享了许多事物。林行的漫画、绘本、模型，程英柏的围棋、篮球，以及彼此的衣物，直到每一个细小的习惯都渗入对方的生活。
“哥，你还会什么？象棋？”
“会，不过玩不好。”
“这些好难，虽然也好玩，还是五子棋轻松。你下五子棋吗？”林行仰躺在程英柏的腿上，双手举高，他正在叠一只千纸鹤。说话的时候他抽出两秒和程英柏对视，好像眼神才能准确传达他的意思。
“下啊，要来吗？”程英柏也在叠纸鹤，林行看着他，他就伸手抚摸一下林行黑色的碎发。林行打算在母亲节给程垚送一条项链，项链盒子装在一个更大的纸盒里，里面要装满千纸鹤，还要放一张写了祝福语的卡片。于是程英柏帮他一起叠。
“把这些都折好了再玩吧。”林行对沙发上的一堆方形彩纸扬了扬下巴。
“好。”
电视机里放着一部卓别林的电影，他们时不时抬起头看看。
“哥，你喜欢看喜剧吗？”
“还行。”
“悲剧？”
“相较于喜剧的话，悲剧更吸引我。”
“有人说戏剧的内核是悲剧。”
“嗯，好的作品是这样。”
“艺术来源于生活。”林行摆弄着纸鹤的翅膀，没头没脑地说。
“嗯。”
林行起身把手上刚折好的白色纸鹤放进茶几上的纸盒子里，转过身依偎在程英柏怀里。
“不要悲剧。也不要喜剧。”
程英柏放下手里正在叠的一个，安静地搂住他。电影没有人声，只有欢快而紧张的音乐环绕在客厅，似乎把他们紧紧包围。
“要换一部看看吗？人物传记怎么样？”
“好。”林行把额头抵在程英柏的肩膀，回答声闷闷地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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