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新店真的很好吃，下次我们一起去吧。”
“好呀，我都可以的。”
“我也想你啦......别着急嘛，再等等，等你回来就能见面啦......”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嘛......”说起亲昵的话时，女孩的声音又小了一些，但每句话里总有几个字的尾音被拉长，带着安抚和撒娇的意味。
和恋人打电话真是一件美好的事。林行暗戳戳地想。
人群挤来挤去，站在混杂着各种气味的密闭空间里，林行肆意地任由自己回忆和幻想关于程英柏的种种。最近一段时间里，陷入这种状态的次数越来越多。他意识到，曾经他自以为的放下，只不过是生活中别的事占据了他的视线，是他长久地习惯了爱而不得，习惯了把得不到回馈的感情压在心底。听上去有点可怜，但身在其中时他没有这样的感觉。
林行渐渐认为这是自己必须要经历的一个过程，爱他，离开他，在没有他陪伴的时间里好好生活，然后在时隔几年再见到他时再次陷入爱情。如果站在爱情的角度，它不是一场磨难，它只不过是一个掩盖与找回的过程；但着眼于人生，他迂回多年，到现在还需要遮掩感情地活着，实在是过于执着，称得上又痴又傻了。
走出地铁站之后再走四五分钟就到了医院。陪伴汪智明这件事性质很单纯，做起来简简单单，不需要思考太多，至少对林行来说是如此。生病只好汪智明变得好相处很多。有很多人在重病时状态会变差，甚至性情反转，让人感到难以接近，但同时必须保证与他沟通交流，给予关心和帮助，这是让双方都痛苦的事。一开始让林行有些吃惊，他以为汪智明脾气会因此变差，没想到恰恰相反，她温和的态度减缓了所有人内心的沉重。
看着病床上的汪智明，林行想起自己已过世的妈妈。和汪智明不同，程垚属于自暴自弃、致力于拉开与身边人的距离的那一类。因为她的这种态度，林行在她刚生病的那段时间心里憋了不少乱七八糟的情绪，后来林海来看了她几次，这种情形终于有所改善。如果要说她脆弱，她却在一厢情愿的爱情里摸爬滚打坚持了这么多年；但她也并不算坚强或者勇敢，面临人生的抉择时她总是选择逃避。她从不直面矛盾、解决问题，而是夸大感性的体会，仿佛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这让她身边的人很难不受到伤害。
回家的路上程英柏带他去吃甜食，两个人要了酸奶泡芙和芝士蛋挞。程英柏说这是我高中的时候经常吃的，林行问那你为什么都不长胖。因为我会锻炼呀，而且也不是容易长胖的体质，程英柏笑着说。
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天刚黑下去，暖橘色的路灯亮起来，一段一段地照着地面。程英柏手上提着袋子，里面是带给燕生的蛋黄酥和带给程文涛的苹果派。林行走在他身旁，隐隐约约还能闻到一点刚烤好的苹果派的气味。
“吃甜食会让人心情变好。”
这是程英柏以前和他说的，刚咬下第一口蛋挞的时候，林行想起了这句话。虽然很可能只是因为程英柏想念这些味道所以顺道和他一起来吃，但林行心里忍不住猜想程英柏是不是感受到了自己的情绪，知道自己想起了已经去世的亲人。这个猜想不无道理，从前他们常常有心灵感应一般，能察觉到对方的细小情绪。
林行低头看路，眼神瞥到程英柏垂在身侧的手。他用另一只手提着袋子。
进入小区之后环境安静许多，路上人少，树叶在微风里敲击碰撞的声音清晰可闻。
林行并不是有意哭出声来的。一开始他只是掉了几滴眼泪，没想到情绪涌上来，泪水便没有止住。他忍不住抽噎了一下。昏暗的拐角处，程英柏转过身看到了他的脸。林行在他的目光下低下头。
程英柏没有说话，片刻后响起塑料袋细细簌簌的摩擦声，然后他的肩膀被搂住，迎接他的是一个熟悉的怀抱。
程垚去世以来，林行很少在他面前主动提起关于她的事，但是不说不代表对此已经淡忘。有的时候他想要安慰林行，却不知道应该以何种立场、何种角度进行。
“没事的。”他轻声说。
“都会过去。”
林行没有哭多久，在一瞬间爆炸的难过来得快去得也快，尤其是在喜欢的人的怀里，紧张使得拽着他的负面情绪迅速消弭。
“好些了吗？”程英柏松开他，低声询问。
林行收回抓着对方衣服的手，揉了揉眼睛，说：“嗯。”声音湿乎乎的。
他们歇了一会儿才进门回家。燕生在卧室里，程文涛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上转播的球赛，程英柏经过他把袋子放在茶几上。林行在不经意间和他有不到一秒眼神的接触，他感到程文涛刚才仿佛确实在盯着自己看，眼神难以形容。
在回房间的几步路上，程英柏与他而过，明亮的灯光下，他看清了程英柏肩上那块还未全干的水痕，那是他刚才靠过的地方。林行改变路线走进卫生间，镜子里他的眼睛还微微红着，不用太仔细便能看出这是哭过的痕迹。他猛地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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