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最近失恋了，心情不太好，别见怪。”林行关了微信，抬头看见在程迪兰另一边坐着的程迪艾眨眨眼睛笑了笑。
林行后知后觉地想到，还没有加程英柏的微信。餐桌那头的程英柏，27岁，精神又帅气，是自己曾经非常非常喜欢的人；现在是自己的表哥，会带着亲切温和的笑容说“欢迎回家”，却陌生到联系方式都没有。
其实他应该再拥抱我一下的，林行戳着米饭想，这样更像普通表兄弟吧。
程迪兰看他低着头，眼角发红，取了一张卫生纸递给他：“别想垚姨了，还有我们呢。”
“嗯。”林行抬起头，目光撞上了桌子那头的程英柏。程英柏看着他，神色平静，对他做口型：吃饭。
好。林行点点头，在心里回答了一句，开始乖乖吃东西。
那天他没能再和程英柏有任何交流。吃完饭程英柏没过多停留便离开去处理工作上的事。林行想起已经被自己搁置了小半个月的工作，有些头疼。林行一毕业就进了设计行业，对目前的工作并不算是喜欢。当时程垚已经开始住院治疗，林海给他安排了一个职位，是答应了程垚会好好照顾他。为了让程垚放心，林行没有拒绝。现在全心全意挂念着他的人已经不在，是时候考虑换一份工作了。
晚上林行本要回酒店，汪智明说他还是太见外，执意留他住了客房。林行缩进柔软的被窝，把头埋进被子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被子是今天晒过的，看样子是早有打算，想要修复关系。
外婆是这样和蔼的一个人吗。
六年前，林行和程英柏的关系暴露于一次旅行。那次一起旅行的人除了他们，还有程垚、汪智明、程文琪夫妻。他们因为一路上牵着手而被怀疑。当时他们太大胆，太不小心，没有发觉种种亲昵的动作和眼神都一点不落地被程文琪看在眼里。又过了几个月，事情被汪智明知晓，他们以一种及其尴尬难堪的姿态暴露在家人面前。
那天是汪智明和五个子女约好了家庭聚会的时候。林行记得那天天气很好，所有人恰好都有时间赶来。林行和很多人并不熟悉，其中包括这个不苟言笑的外婆。过去的记忆里，外婆始终不怎么搭理妈妈和自己，对母子俩热情的只有舅舅姑妈们。进门的时候林行和程英柏还牢牢地牵着手没有放开，那是林行出发前在程英柏的卧室撒娇打滚才讨来的“一路都可以牵手”的小约定。
他还记得程英柏答应之后对他说的一句“小乖你胆子很大啊，被发现了怎么办。”带点玩笑话的宠爱语气，林行自然也带着玩笑意味和年少时的满满爱意回答他。
“那我就去你家提亲。”说完起身钻出乱糟糟的被子，在程英柏的嘴唇上亲了一下：“最喜欢你了！”
没想到一语成谶。
林行的脑海里闪过汪智明流着泪的神情，悲伤绝望，更多的是怒不可遏；桌子上的其他人震惊抑或冷漠，现在已经记不清捂着嘴掉眼泪的是谁，皱着眉满脸嫌恶的又是谁。桌上放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是林行的字迹。
哥，下次应该让你亲我一下。
十分钟前从程英柏的卫衣口袋里掉出来，汪智明早在程英柏之前把它捡起来。她本对晚辈的隐私无意打扰，只是进门时两人紧握而后迅速放开的手和程英柏在沙发上打开纸条时的表情过于刺目，她才确定两人之间有什么秘密。
那年林行十九岁，对交流不多的外婆的印象长久地停留在了那张愤怒厌恶至极的脸上。时至今日，在程垚已经去世之后，在确认了林行和程英柏之间已经毫无见不得光的感情之后，这份印象才有所变化。
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程垚躺在病床上眼泛泪花地回答林行“我从来都不后悔”的时候，林行也在心里问过自己是否后悔。
从来都不后悔。那时林行也这样想。
在回到程家之前，林行自觉自己对程英柏已经毫无爱意，只是见到程英柏以来的短短几天，他意识到爱情并不那样轻而易举地说忘就忘，也不是简单的加减乘除所能算清。游移在灰色地带的感情并不能单纯用“旧情复燃”“再见钟情”或者“好奇”“试探”来形容，而更像是对可望不可及的爱情憧憬，对已有结局的不甘与不忍。他并不认为自己和程英柏之间会以六年前简单粗暴的收尾作结，但也不希望再生瓜葛让亲情再度分崩离析。
“我真糟糕......”林行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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