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客天青。
段喻嘴里磕着瓜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往桌子上吐着。
一边磕，他还一边比比赖赖。
“楚忱，你说你刚才走那么快干嘛，害得我瓜子都掉了好几个。”
还别说，他的表情是真的很心疼。
明明只是几粒瓜子而已，他仿佛掉了金子一样。
楚忱没看段喻，只是端坐在他的对面，后背挺得直直的，眼观鼻，鼻观心，神色清冷如旧。
“楚忱，你下次不要突然走那么快了好不好，瓜子掉没了，你还要给我买。”
段喻一边嘟囔着，一边抬眼看向前面的楚忱。
“哼。”
楚忱鼻尖淡淡地哼出一声，略带着些许沉闷。
“楚忱！嘿！楚忱，你不绷着了，是不是，你刚才哼了一声，我听见了，我听得可清楚了，你可休想抵赖，既然绷不住了，就别绷着了，跟我说说话！”
段喻脸上带着几分顽劣，笑容仿若不谙世事的少年。
“你看你，又不说话了，前世的时候，我好不容易把你从一言不发，掰到偶尔能骂我两句，损我两句。怎么这十年一过去，你又回到原来那个样子了，话那么少……”
“那我这不是白死了！”
段喻最后一小句嘟嘟囔囔的，但还是被面前的人听到了。
“你，想让我说什么？”
楚忱抬眼看他，神色缓和了几分。
段喻本来没想到他会这么快接话，嘴里的瓜子还没吃完，便一下子就抬起了双眸。
即便是带着面具，他那一双桃花眼依旧澄澈灿烂。
“诶，你说话……咳咳咳，了……，咳咳咳……”
段喻一句话说得太急，一个瓜子仁突然呛到了嗓子里。
“咳咳咳……咳咳咳……”
他整张脸都有些发红，眸中甚至也咳出了些许泪水。
“段喻！”
楚忱一下子站起身来，旋即走到他身边。
他弯下腰，轻轻拍着段喻的后背。
“你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喝点茶。”
他一手轻拍着段喻，另外一只手给他斟满了一杯茶。
少见的，楚忱一向霜雪般的情绪中，染上了些许不可查的焦急。
段喻接过那杯茶，急急地饮下，终于是缓和了喉咙里那一阵痛。
“呛死了，疼死了，难受死了啊啊啊啊！”
他一边捏着自己的喉咙，一边仰着下巴抱怨，声音里满满的哀怨。
“让你话多。”
楚忱拿开了放在他后背上的手，唇抿得几分紧，上面色彩淡淡的，更是显得清冷了几分。
“楚忱，你怎么说话呢你，我都这样了，你还不心疼一下我？还说我话多？我当然要话多啊，两个人在一起，你话那么少，我话不多的话，那怎么办啊？那还不是得闷死！”
段喻一边说，一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下去。
茶水入喉咙，他抬起半眸看向面前的人，几息之前他的手还拍着他的后背。
想到这，段喻有几分开心，歪起嘴角笑得邪气。
不笑还好，一笑的时候，茶水就顺着他的唇角流了下来，又沿着下颌角，直直地钻进脖子里面去。
“啊……好痒……”
段喻一下子缩紧了脖子，伸手赶紧蹭了两下，目光里带着些许嫌弃。
当然，他一边嫌弃一边还在比比赖赖。
毕竟，清醒时不说话的段喻，是不能活过半柱香的。
楚忱看见面前人此般模样，心里莫名多了几分平静，霜雪般的眸子也缓和了些许。
十年已过，面前人容颜仍在，习惯，也依旧如昨。
明明是最虚假不可信的东西，却切实地发生在这个世界上了。
楚忱想起来刚才未竟的话题。
“所以，你想要我说什么？”
段喻擦完了脖子上的茶水，此时正在专心致志地吃瓜子，突然听到了楚忱的话，他先是心上动了动，然后眸间添上了亮色。
“可以啊楚忱，刚提点完你，你就可以主动挑起话题了！还真的不愧是凝远君呢！”
段喻甚至连眼角都带着笑意。
“早知道你这么好提点，我就一直教你，提点你。”
“教我？教我什么？”
楚忱看向面前人，喉结微动。
“教你什么，我还能教你什么，教你说话呗，以及教你怎么和追求你的人展开话题。”
段喻一时间嘴皮子一溜，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
他猛然间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心上颤了半分，顺带着抬起眼看楚忱的变化。
“还好，还好，楚忱在喝茶，可能并没有听清。”
段喻略微松了一口气，显然并未注意到面前人耳根上的红意。
其实，这些话放在前世的时候根本都不算什么。
简简单单“追求你的人”这几个字，放在墨檀邪宗的脸皮上，连一根汗毛都碰不掉。
前世，段喻说得污言秽语，比这过分得还有好多。
行为上，也更甚。
楚忱去哪，他就去哪，基本上是步步黏着。
不仅说，他还喜欢动手动脚的。
所以，总是惹得楚忱耳根发红，目光含怒。
不过，十年已经过去了，随着魂飞魄散，段喻的心境真的从头到尾都有了变化。
虽然有幸重生。
但是他的心他的人，并不是铁打的。
噬魂咒，真的很疼。
形神俱灭，仿若是被一百万道天雷击中，再生生被撕碎成为碎片一般，让人痛不欲生。
他真的。
知道疼了。
从上次被楚忱说了句不得放肆以后，段喻突然间就清醒了很多。
“俗话说的好，强扭的瓜不甜。”
虽然说楚忱是那万千瓜中，最最最好看，最最顺他心意的那一个，但是不是他的，终究还是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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