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走。”
段喻清楚，楚忱不想说的话，便怎样都不会说出口。
两人并肩一起向前面走着。
段喻用手按了下略有些酸痛的脖子，随后轻微地叹了口气。
衣服有几分皱了，他伸手在腰间扯了扯，突然间摸到一个小巧的黑漆锦囊，段喻一双眸闪了闪，旋即抬眼看向身边的楚忱。
他并未说话，就仅仅是看了一眼，然后又重新把目光放回到锦囊上。
段喻的手略有几分颤。
他捏了捏锦囊袋子。
“竟然真的是……”
竟然真的是瓜子。
楚忱竟还记得他前世的习惯。
段喻从前，总是自己一个人独处，在小白化成人形之前，他从来都没有人可以作伴。
按道理，这种生长环境下，他应该会逐渐封闭寡言才对。
但他偏生没长成那个样子。
段喻还是特别喜欢说话，但是自言自语总是有些累的。
他便在墨檀山一处山脚下，种了大片大片的葵花，如此，他便一直都有瓜子可以吃。
每当他自己跟自己说话说累了的时候，段喻就会从腰间的黑漆锦囊里掏出一把瓜子来。
然后，他便会整个人在墨檀瀑布上游的大石头上一躺，翘着二郎腿，脚尖不停地抖着。
每每那时，段喻就会一边吃着瓜子，一边嘴里哼哼出一些不知道碎了多少瓣的曲子。
他会把瓜子皮咬得噼里啪啦响，吃完了再潇洒得扔进瀑布。
然后，瓜子皮便会顺着瀑布飘向远方，消失得仿佛没来到过这个世界上。
所以，即便后来小白化了人形，段喻开始有人说话了，他也还是改不了这个习惯，他那个小黑锦囊里面，永远都会装着瓜子。
他心情好的时候吃瓜子，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吃瓜子，反正，只要段喻腰间的那个小锦囊，还鼓鼓囊囊地装着瓜子，他多半便会脸上挂着笑，对待烦心的人，许是也会礼让上三分。
不过，后来，段喻的这个习惯也为楚忱破了戒。
原因可想而知，多说便也没什么意思。
*
段喻把自己腰间的锦囊解开，伸手抓了一小把瓜子出来。
“楚忱，这是你给我装的？”
“不然？”
段喻眨了眨眼睛，转而嘴边扯开了一个笑意。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他伸手把一个瓜子往上一扔，一仰头，再次稳稳地接在嘴里。
许是过于熟练，段喻根本不需要用手去扶住瓜子，仅仅用嘴一咬，然后再一吐，直接肉进肚，壳落地。
上天造人从来不公平，有人吐瓜子就讨人嫌，有人，却潇洒得像个浪子。
行至刚才画像小贩处。
楚忱开口。
“麻烦问一下，最近有没有五十岁左右的男子去世。”
“诶，是你们啊，二位公子怎么又回来了？去世？天青镇好像没听说最近有五十岁左右的老人去世啊，不然你去前面那个义庄看看吧，一些没头没尾的尸体都会停在那，比如什么流浪汉，或者是没亲属认领的，大概会在那停个五七天。”
“多谢。”
楚忱颔首微礼。
“义庄？”
段喻听到义庄两个字皱了下眉，他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各个镇的义庄里面度日子。
原因很简单，庙宇香火不断，一些香客很讨厌在上供的时候看到小乞丐，所以在庙宇过夜经常会被人赶走，赶得次数多了，他也懒得去碰霉头。
起初的时候段喻还很害怕，不过后来，慢慢倒也习惯了。
虽说习惯，但是他还是很讨厌义庄。
天青镇的义庄不是很大，装修也比较简陋，只能勉强算是一个破屋子而已。
天色亮，阳光足，倒也显得没有那么阴冷。
“嚯，这股味……”
段喻噤了下鼻子，在义庄外朝里面看过去。
他刚要抬脚，就被扶霜拦住了去路。
楚忱没说话，只是挡住了段喻，继而比他先一步走进了义庄。
段喻把嘴里还剩着的两片瓜子皮吐了出去，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抬脚跟上了前面人的步伐。
两个人分别在义庄内查看着，但并没有发现什么痕迹。
“看来，只能开棺了。”
段喻耸了下肩膀，朝楚忱的方向说了句。
“嗯，退后。”
段喻知趣地一脚跳到了义庄外。
门内，楚忱握扶霜于手中，手中结印，脚下成旋，一个转身，带起衣袂偏飞。
他扶霜剑柄前指，一阵寒凉的气浪推出，齐刷刷，棺木盖翻落在地。
楚忱目光扫过每方棺木，最后稳稳地落在一处。
段喻顺着他的目光走了进来，然后朝着那棺木里瞧了一眼。
“就是他，就是他。”
一眼过后，段喻迅速抽身撤离。
“楚忱，封住他。”
未等段喻的话说完，一道银色的印记，凝着寒霜，稳稳地落入棺木中尸体的心口。
“可以啊，比十年前，更精湛。”
“走了走了，快出来，里面难闻死了。”
段喻几下跳出了义庄。
“见了尸体，便也是见了着落，我们那天见到的老人，果然是□□控的，既然他不是本体，那本体会在哪？”
段喻伸手掏了掏锦囊里的瓜子，拿出最后一小堆放在手里。
“清舒山。”
楚忱淡淡说出三个字。
“嘿！楚忱！英雄所见略同啊，我也觉得清舒山疑点很大，不知道楚九愿他们，能不能打听出来什么。”
段喻吃完了手里的最后一颗瓜子，又把锦囊翻了个底朝天。
“没了……”
他小声嘟囔了句，重新把锦囊系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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