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九尾狐
九尾狐
青丘之国有兽，
状如狐而九尾，
其声如婴儿，
是食人。
海水澹澹，悬崖巍巍。
一座庙宇式的房屋耸峙于悬崖之上，在一片辽阔荒寒之中，透着神秘与诡异。
庭院内花木扶梳，姹紫嫣红，美好得如同幻象。
花丛中有一块灰白巨石，禹疆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巨石上，他微闭着眼，戴着耳机，膝盖上放着CD机，黑色T恤上的列侬，眼神凛冽地望向高远天空。
狐姬从琉璃屋内走了出来，白裙上，狐尾绽放如花。
她脸上的皮肤长出来了，轻盈细腻，柔皙凝脂，血与肉被妥帖包裹其中，完美无暇。
“今天便是狐月之夜。”狐姬走到禹疆身旁，媚笑着，“夫君你要不要送送我？”
“我会阻止你。”禹疆依然闭着眼，他佯装淡定，心里想着，或许可以阻止她，或许她会临时改变主意。
“哦？”狐姬轻声一哼，“为了区区一个人类女孩？”
禹疆坐起来，握住狐姬的双臂，“你苦苦努力五百年，重修肉身，难道就是为了报仇？”
“嗯啊。”狐姬也不躲闪，直言相告。
“六道众生，谁都知道，人身难得！”禹疆恳切哀求，“为什么不用它好好活着？和我在一起也好，我带你去找白泽也好，用它好好活着，好吗？”
狐姬怔了怔，一抹柔情水草般从脸上掠过，然而，刀锋般寒意却从眼眸里迅速升起，她将双臂从禹疆手里挣脱，转过身去，只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
她自恃强大，毕竟，无论从灵力或是战斗力，甚至人心的洞察力，狐姬都占了上风。但她再强大，在这场与人类的对决中，她也只是孤身一人。
而花时，她凭一介脆弱人身，能够从一场场致命危险里活下来，还拯救了众多异兽精怪，包括自己，可见她潜在的能量不可估测。何况，她有伙伴，有朋友，还有战斗的光明理由。
狐姬此去，很可能一去不返。
禹疆坐起来，拿掉耳机，换上一副轻松愉快的表情，“其实，你是为了白泽，才重修人身的对不对？那……我带你去找他？哪怕上天入地撬石缝，我们一定把那家伙揪出来！到时候，任你处置，我绝不插手！”
狐姬回过头，好笑地看着禹疆，仿佛他不过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真不陪我去？”
禹疆一脸颓然，没有回答。
他知道，以情动人的外交手段失败了。
他蹦到地上，伸出右掌，弯曲了无名指与小指，其余三直紧紧并拢，在空中一划，嘴里低声念诵咒语。
转瞬间，海浪从空中涌来。
狐姬妖媚一笑，抬手一扬，手中握住一柄雪白折扇，她将折扇轻轻一扫，一股旋风迅速将她包裹，形成一个雪白的陀螺。
陀螺飞速旋转，升到空中，冲破海浪，与此同时，密集的白光从空中倾泻而下，形成一个像冰晶一般透明的罩子，罩住了禹疆。
禹疆一怔，再次念动咒语，海浪一次次从空中劈向冰晶罩，然而，冰晶罩竟无丝毫裂缝。
白色的旋风，消失在空中。
夕阳斜斜地照在廊檐下。
廊檐旁，一支月季摇曳着，探出一粒微红的花蕾。
花时盘腿坐在蒲团上，静静地望着庭院，夜樱似的脸庞上，微笑若有似无。绕指柔安静地环绕在手腕上，她抚摸着它，眼神里透出几分忧惧，几分坚定。离登船还有几小时，狐姬一定会来。
龙鱼斜靠在廊柱上，手里握着一盒草莓牛奶，懒洋洋地吸着。
昨夜下过大雨，空气里还残留着湿土的腥香。
一片嫣红的影子飘过来，落在摇曳的月季旁。
“蔺虚大人。”龙鱼的表情一沉，与其说是问候，不如说是惊慌。
“不逃吗？今晚便是狐月之夜，妖狐定然不会放过你。”蔺虚瞄了一眼龙鱼，看向花时，“我来帮你，如何？像上一次斩杀海蛇一样，你我联手协力，才有可能抵挡妖狐。”
花时探究地看着她的眼睛，然而，无法探知她的渴望。
蔺虚的头部也是半透明，眼眶里映出的，是庭院角落的芭蕉树，暗红色花苞顶端垂下，像一颗跃动的心脏。
龙鱼却不假思索，“想得美！你是打着趁机夺取花时大人的身体吧？被附身的次数太多，元身的精魂会变弱。”
“注意你的语气。”蔺虚居高临下，“我可是你的主人。”
龙鱼一愣，眉毛一扬，“对不起，我的主人是花时大人。”
“你……”蔺虚愤愤，“莫非你想再一次看着主人死去？”
龙鱼沉默看，他牙关紧咬，压抑着情绪，手中的牛奶盒已被捏扁。
花时盯着龙鱼的眼睛，褐色双瞳闪烁着愤怒火焰，火焰之下，内疚与不安正激烈涌动。
她忽然想到，她离开之后，她与龙鱼的契约便能解除，到时候，龙鱼便能再次与蔺虚缔结契约。对他们来说，何尝不是一种相伴？
一团雪白的陀螺从空中直坠而下，落在草地上，疯狂旋转。
觅食的小鸟惊慌飞起。
落叶被掠起，四下飘飞。
陀螺缓缓停止，如烟雾消散。
草地上站着一个身穿雪白长裙的女人，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妖媚凝聚在眉眼间，似笑非笑的嘴唇洋溢着恣肆的嫣红，仿佛一朵盛开的罂粟花。
花时意识里的《白泽图》缓缓展开：九尾狐，青丘之国有兽，状如狐而九尾，其声如婴儿，是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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