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霓虹
虹蛇，天地精气诞孕七彩瑞蛇，化为虹。
虹之心化生霓。
虹为雄，霓为雌。
黄昏，七中校园，天空湛蓝如深海，白色的云朵汇集成鱼群。
雄浑的教学楼安静地矗立着，浓荫下，少年少女们的青春力量正酣畅挥洒。有人在打羽毛球；有人在跑步；有人靠在树下聊天；还有人坐在草地上画画；
教室里，花时正垫着脚，踩在椅子上擦玻璃。
在她身后，一个女生在洒水，两个男生在扫地。三个人并不像花时那样，认真干活，而是一边洒扫，一边嬉笑打闹。一会儿女生撩起水朝男生头上洒去，一会儿男生举着扫把追着女生跑。
花时置若罔闻。
她朝窗户下方看去，那儿是一片开阔的小树林，林峻和几个射箭社的男生正在练习。
花时的目光落在林峻脸上时，他刚好转过头来，他朝花时扬扬嘴角，露出老友般的笑容，自然又亲切。
花时连忙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将目光移开，投向天空。
一道七彩蛇形光带，正游弋在云朵之下。
那是……彩虹吗？
花时怔怔地出神。
蛇形光带游进一片云朵，云朵也被映成了七彩色。
蛇形光带从云朵里游出来时，花时的意识里，白泽图已缓缓翻开，一条大蛇游舞在泛黄的纸页上，文字显示出来：“虹蛇，天地精气诞孕七彩瑞蛇，化为虹。”
那是彩虹？怎么会以蛇身显现？
该不会……又是因为自己？
“讨厌讨厌啦！”女生笑骂着，倒退着朝花时这边来。
一个男生不知何时夺过了她的洒水捅，正撩着水朝女生追过来。
“不要，我投降了！”女生举起双手，嘻笑着躲避，忽然，她身体向后一倒，撞在花时身上。
花时仍然望着虹蛇出神，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重心一斜，身体便飞出了窗口。
“啊！”女生尖叫起来。
花时只听见呼呼风声，从耳旁掠过。
她在往下坠，她意识到了。这是四楼。
一瞬间，时间像无限延长，这种体验好熟悉。
曾经有许多次，她被生活从高处抛下。
春天黄昏，她正在庭院里采花玩，一个亲戚匆匆跑进来，大声喊着祖父的名字，然后压低了声音说，“你要挺住啊，花时没有爸爸了。”虽然爸爸一直不喜欢她，虽然她尚小，但是，有爸爸，和没有爸爸的不同，她却也知道；
初中的第一节课，她满心期待着新生活开始，那些被排斥的时刻，被嘲笑的时刻，正在统统离她远去。忽然，一个声音在她背后响起，“你们最好离她远点，要是她的眼睛变成蓝色了，看你一样，你就会做噩梦！”
医院里，祖父握住她的手，“乖孙女，以后你只能靠自己了。”祖父说完，长叹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她舍不得放开他的手，就那样一直握着，她还记得，祖父干枯的手，是如何一点点失去温度。
也许，这一次，她会承受不同的痛苦。
就在她下坠的同时，林峻以箭一般的速度冲了过来，他拉出一个马步，手臂向前一伸，稳稳地接住了自由落体的花时。
两个人四目相对，林峻惊魂未定，花时还在发蒙。
“怎么回事？！”
“喂，没伤着哪里吧？”
射箭社的同学围拢过来，关切询问。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林峻慌忙放下花时，而花时手里，还紧紧拽住那块抹布。
打闹的三个人已经跑了下来，忙不迭向花时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我没注意到你，花时，真对不起。”
“没事。”花时淡淡地，又侧头看了林峻一眼，“谢谢。”
林峻摆摆手，招呼他的社友们，“我们继续。”
晚自习，各种议论声却此起彼伏。
“当时林峻的位置，离窗口少说也有一百米！而雪女自由落体的时间不过一两秒，那是什么速度？你们自己感受下。”
“更神的是，他居然用手托住了！”
“那家伙是什么生物？不会是外星来的吧？”
“少见多怪，肾上腺素飙升而已，人类的潜力无限。”
“这两只有戏啊，各位没觉得吗？”
花时一边握着笔，一边在草稿纸上演算几何题，也一边在猜度，林峻为什么会有那样惊人的速度和力量？
如果是庆忌，那倒并不意外。
难道说，林峻果然不是人类？
但是，不是人类又是什么？难道是神兽？精怪？外星生物？
还有，他们从前究竟在哪里见过？他怎么会认识她？
花时看着自己在草稿纸上画下的胡乱线条，不禁哑然，你在意他？
才不是在意，她在心里为自己辩解，感激而已。
得找个机会好好地跟他道谢才行。花时想。
她好像很少向什么人表达谢意，或许是因为，变得冰冷的一颗心，早已忘记了表达爱和温暖。或许是因为，在一次次被生活抛下时，并没有一个人像林峻那样，伸出手来托住她。自然，祖父祖母一次次对她说，“别怕，你还有我们。”但是，那种默默延续的安全感，与突如其来的安全感，有着微妙的不同。
夜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天空已是一片灰暗，没有星星，也不见月光，只有几朵微白的云，静静地浮游着。
虹蛇的影子，当然早已不见了。
夜色下的青川巷，路灯发出橘黄色光芒。
那些从夏季残存下来的飞蛾，在灯光中不知疲倦地飞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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