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其实成志敏已经知道姬书藤要调走的事了，组织部的司马义会告诉他。但是姬书藤自己不说，他就装作不知道，该咋的还咋的，和往常一样。这天一上班，姬书藤才正式把这件事给成志敏说了。
“好事呀，”成志敏说，“咱们这共青团本来也不是能养老的地方，是给党培养干部的。这下子可好了——连军队的也让咱们培养上了。这么个大好事儿，怎么先前也不给我透个风呢？”
姬书藤连忙解释道，这一年多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我以为早黄了。要不是司马义告诉我来了商调函，我都不相信还有这事了。
成志敏说，这事儿，少不了是庄延的父亲出了大力吧？
姬书藤说，还真不是。他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给成志敏说了一遍，最后归结起来，曹禺在大会上的表扬是一个因素，军区正好要成立创作组是一个因素，父亲的同事裴棣推荐是一个因素，裴棣的丈夫吕方明是宣传部长又是一个因素。这几个因素缺一不可，恰好凑齐了，所以才有了这个调函。
“这也是少见的事呃，”成志敏说，“从来都是军队向地方输送转业干部，没见过地方给军队输送专业人才。好，这也是咱们团委的光荣！”
“地委同不同意放还不一定呢……”姬书藤挠头。
“我估摸着这事能成，”成志敏说，“就算是不同意放，你那儿不是还有庄延她爹呢吗？”
“她爹又管不了人家地委书记。”
“管是管不了，但是面子还是得给。”
“能认账？”
“当然认账。”
成志敏语气肯定，姬书藤将信将疑。
正说着，成志敏忽然拍了下脑袋，噢，对了，还有这么个事。北京西城区的团委书记陪着一个新华社的大记者，到喀什来准备采访那个大名远扬的包孜洪十五大队。现在就住在咱地委招待所。这两个人喜欢打乒乓球，人家提出想和地委的人打个友谊赛。我琢磨了一下，地委有什么人？也就你姬书藤还能对付对付，你不是在体委当过两天教练吗，怎么样，下午和人家比试比试？
姬书藤说，行啊，打球谁怕谁，只要他不是国家队的，都可以试试。
成志敏说，你可别小看这两个人，那个团委书记听说当年可是北京大学的冠军呢，那个大记者也厉害着呢，据说有的运动健将都输给他过。
姬书藤一听，噢哟，那我可赢不了人家。
友谊赛，友谊赛嘛，成志敏说，输赢没关系，我多招呼些人来看，热闹热闹。
地委的一个大会议室里摆了一副双鱼乒乓球台，来看热闹的人还真不少，工会、妇联的，共青团的，办公室的、宣传部的，还有几个驾驶员，体委的老吴也来了。
成志敏陪着北京来的那两位客人。西城区的那位团委书记，大概30岁出头，不高不矮，面貌端正。新华社那位大记者40多岁的样子，偏瘦，戴副眼镜，一看是那种经多见广，到哪儿都像在自己家里一样随便自在的人。
成志敏简单介绍了一下，便让工会的一个干部当裁判，然后说：“你们两个谁先上？”
大记者说：“我先来吧。”说完，从包里掏出他的拍子。
姬书藤一看那拍子，大吃一惊。
那是个板羽球拍，光板无胶皮。长柄被锯掉了大半截，拍边锉掉了半公分，整个儿拍子还是比正常的乒乓球拍大了不少。
他还没遇到过使这种球拍的人，太怪了。首先，这光板不吃任何旋转，旋转在它面前就像机灵鬼碰上了痴呆儿，软硬不吃。其次，它的拍面大，像个挡板，总能把球碰回来。大记者近台快挡，忽左忽右，四两拨千斤，弄得姬书藤应接不暇，上来就弄了个4：10。
姬书藤心想，怪不得有的运动健将赢不了他呢，这球拍就不合规范。野路子，文人球。打他得想办法，它这个光板拍子没有进攻能力，除了挡得快，别无优势。那好，我以慢制快，高吊轻撩，瞅准机会一记大角度重板致命。
这一招果然灵，大记者立见窘迫，姬书藤轻松拿下两局。
这位大记者也是个性情中人，心里有些不服气，脸上也略有不快。他指着那位团委书记说：“你要能打赢他，我才算真佩服你。”
一练球，姬书藤就知道了，这个团委书记是个打球的人，基本功不错，至少在北京的业余体校里练过些年。北京大学的冠军也不是容易得的。两个人一练球就觉得顺手，对路子，都是直拍反胶、左推右攻，也都有反手攻球。好，比赛开始——
比分从一开始就咬得紧，越打越精彩，一个球争夺七八个回合、十几个回合。对方球路娴熟，侧身斜线抢攻，姬书藤直线顶回；对方有次得了绝佳机会，近网出了半高球，扑过去一记重板绝杀，姬书藤已来不及后退，只好近台就势一蹲，顺手打了个回头。这个回头打得太漂亮了，对方也禁不住叫了声“好球！”
这个球一打出去，姬书藤就知道，球魂附体了。他左右开弓，腾挪跳跃，救险攻坚，有如神助。他的拿手好戏一是善打回头，另一个是善打滑板，击球的瞬间忽然暗变方向，使对方猝不及防。第一局他胜了，第二局对方胜了。第三局打到23平，扣人心弦，周围叫好声不断，最后，姬书藤跃起探身把一个近网小球打出一个对方反手的大角度滑板，以25：23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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