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不愿喝苦药,霍遇和她为一碗药对峙,她在一碗黑乎乎的汤药面前,似铮铮硬汉,无论如何都不就范。
霍遇只差拿来镜子叫她瞧瞧自己现在这张脸了。
孟九在一旁凄楚地看着卿卿,发出可怜的叫声,求她喝药。
“若这药有用,瘟疫早就控制住了。”
霍遇将碗往床头一摔:“今个儿你不喝也得喝。”
她嗔笑看了他一眼,躲在床角里道:“你不是我父兄,不是家主,不是君上,更不是夫君,我凭何听你的?”
若是霍珏跟他这么说他早就一板凳扬下去了,可她变成这样,多少因为他,他又怎能下得去手?
良久一声叹息,霍遇骑坐在她身上,双腿拧住她双臂。一只手捏起她的两颊,迫她张口,另一只手拿起药碗直接灌了进去。
他下手极狠,只浪费了少许,大部分都灌进了她肠胃之中。
卿卿因他的举动气恼,扬手去扇他,这时候她更不是他对手,却还是扇到了,只是那力道实在太小,她自己手心也没半点痛意。
他挑眉,又恢复轻佻的模样:“还是强来省心。”
孟九舔了口地上的药汁残渣,苦得直伸舌,卿卿瞧见,却是露出笑脸:“药你也贪吃。”
“汪汪。”
她这一笑,再也不复美好容颜,孟九不嫌她如今丑陋的面目,和她亲昵照旧。
无论她的容貌变成什么样子,那双眼睛一如既往地剔透。
其实那样一张布满青斑的脸,也并不恐怖恶心。
郝军医开了帖药,只是上面的药材难找,常言带着三个兵亲自去乌塘寻药。
卿卿不小心看到水面上反射的自己,惊滞片刻,踉跄后退倒在地上。孟九忙跑去她身边,她看着孟九,跌坐在地不断后退,指着孟九命令道:“滚——”
孟九被她吓到,细声呜咽,不敢进,也不敢退,待在原地一动不动陪着她。
卿卿躲在角落里瑟缩成一团,埋头痛哭。
她讨厌极了这一张脸!为何不叫她立马死去?
不……好不容易才活下来,好不容易才背着蓝蓝爬过尸堆找到佟伯,好不容易逃出北邙山一次又一次的射杀、焚烧,她走过了燕然山、珲邪山,最终还经过断魂坡,回到中原,她不能这样死去。
到了中午,孟九肚子饿了,不敢惊动卿卿,自己跑去水缸后面拿来储藏着的肉干,叼来放到卿卿的面前。
卿卿看着它拿来的肉干,破涕为笑,她的脸埋在膝盖上抹了一把,将孟九唤过来,抱着孟九又哭又笑,涕泗横流。
她真的不想死,也不想变成这个鬼样子。
四月,山中桃花成簇绽放,霍遇回到木屋前,想起在隆夏镇时她在屋里装饰的两朵木芙蓉,便伸手折了枝开得最好的桃花。
若不是现在情况不容乐观,他很喜欢这样与世隔绝的山林,若他有这样一座山头,一定建一座豪华宫殿,宫殿内建一座池塘,日日玩乐。
现实是没有酒池肉林,只有快要吃尽的粮草和逃不出的群山。
孟九闻到他的气息,撒开前蹄飞快跑过来。
霍遇把买来的肉包子丢给孟九,在窗沿插上花,便去了屋外临时搭起的灶台忙活。
几个守在这里的士兵面面相觑,忍着笑。
霍遇早年也是从底层混过来的,年幼嘴馋,就喜欢和炊事兵混在一起,也养成了一手好厨艺。
说什么君子远庖厨,吃不饱肚子的时候谁还会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厨艺也是他的士兵的一项训练项目,饱死鬼好过饿死鬼,每个士兵身上都携带香料,身处困境时用来解馋。
食为人本,他希望他的兵就算是死亡,也记得人间滋味。
他以生肉混合着香料翻炒,将肉碎装盘后再下锅煮米汤,这样米汤里的米香、肉香、香料的味道相互独立,互不干扰,快出锅时再把肉粒撒进米汤内搅拌。
孟九识味而来,口水流了一大截,霍遇舀出一小勺喂给孟九。
卿卿并不知这米汤是霍遇做的,胃口确实好了一些。
看到她喝得一滴不剩,霍遇竟松了口气。
“镇子里疫情怎么样了?”
“上次集中焚烧时有漏网之鱼,又有一拨人感染,只怕这镇子是没救了。”
“为什么你的士兵没有一个染病的?是不是找到你们没有被传染的原因,我就能好了?”
“自然是这样,我们这么多大男人,还能叫你一个姑娘有事不成……我得了一支百年灵芝,郝军医说古方上有一道药是用猪血煮灵芝,可医百病。他已经在煎药了,我已经吩咐尽量祛除腥味,效果不见得多好,但忍这一时总好过满目斑纹而死。”
“我喝就是了……有什么有用的药,我都喝……我们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去其他地方不就有大夫和医馆了吗?我不信你走不了。”
“爷的玄铁骑若是想走,随时可以脱身,可你呢?”
“你不要骗我了,我知道自己的斤两。”
他转过头苦笑,她懂什么?连他都不懂的事,她岂会懂?不过她说得也没错,他留在白柯子镇,另有目的。
他侦查完地形,发现这里是乐陵、隆夏、乌塘这几个站略重地的中点。尤其此处是乾溪和乌塘两个入江港口的中点,若沿江打起来,这里就成了重要的战略转移地和物资供给点。
他们手中所拿的地图皆是前朝时绘制,可绘图之人只标记了一些人口多的大镇,如白柯子这样的小镇都是忽略掉的,在许多细节方面更不严谨。更何况,百年足以叫地貌变迁,芜杂密林变成繁华村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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