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章
年伯嘿嘿一笑,把头套又套了回来,说道:“阁下,请看在你我尚且有些渊源上,送我等出去吧。”
沈允之慢吞吞地回答道:“我也想出去。”
“难道这林子里的阵法不是你设下的?”年伯大惊失色道。
“这里没有阵法。”沈允之看着年伯,勾起嘴角。还以为来了个什么厉害角色,原来也是个无用之人。
“那阁下在此地时间长于老夫,不知能否指点一二?”年伯说。
“不能。”沈允之干脆利落地回答。
……
“阁下也出不去,老夫同公子也出不去,何不……”
“你们不会困在这里的,有人会来接你。”沈允之幽幽地说道:“而我只要跟着你们就行了。”
“阁下是如何知道知晓我等一定能走出来的?”年伯道。
“那你家公子是如何知晓我是个妖怪的?”沈允之亦问道。
他们相互沉默了片刻。
“阁下。你不怕我挟持你吗?”年伯突然冷了脸色。
“年化高,你以为你打得过我吗?”沈允之抬起眼角,大而圆的眼睛带着阴冷,透露着无限杀机。
树林里似乎起风了。树木在风里拍打在一起,繁密的枝丫向交织在一起,不停地晃动,落下月影。
沈允之和年伯一同抬头看了看。
高大的树木后露出了一弯月。这没由来的风似乎吹淡了夜色。
这雪夜里,月亮,莫名其妙地出来了。但是却无人关注这奇怪的月亮。
沈允之和年伯同时看见了一个女人。这树上居然还藏着一个女人?
看着纤细的身量,仿佛应该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女子,穿着窄腰宽袖的戏服,单脚站在树梢上背对着月亮,柔和的月光勾勒出一副人间仙子的模样。她端庄自持,但却无人知晓她已在树梢上站了多久。年伯惊了一身冷汗。
这位年过五旬的老人踉踉跄跄地向后退了几步,向沈允之鞠了一躬,片刻后他慢慢地离开了他。
整个车队开始向前前行。
后面跟着一个绿鬓红颜,束发两节的漂亮孩子以及,一个女人。
冬天的太阳总是比较晚出来,但是出来后就会变得暖洋洋的。此刻,车厢内一片亮堂,不复当初昏聩无光。
车内的座椅被统统撤了下去,铺成了一道大床,床上躺着一个穿白衣的少年,床边站着一个五旬老人。
“年伯,”躺在床上的少年醒了,他睁开双眼,看向站在床边的老人问道:“年伯,我的头好痛。我怎么了?我昨天晚上似乎是又做梦了吧?有没有吓到你们?对了,那个孩子呢?”
“公子,那个孩子走了。”年伯听完虞怀的话,就从车外端来了洗脸水,伺候虞怀起床。
虞怀顺从地把手伸出来穿上衣服,看着年伯说道:“年伯,我告诉你,我一直觉得奇怪,那孩子,看样子又不像是什么讨人嫌的孩子?为什么会被家里人丢出来?”
“公子,那孩子的家里人说是因为孩子出来贪玩被弄丢的。”年伯一边给虞怀穿衣一边解释道:“公子,那孩子自个儿说了是自己和家里人走散了,不是被家里人丢弃的。”
“年伯,我们如今走出来了吗?”虞怀想一出是一出,一会儿就把那孩子丢在了脑后边。
“回公子的话,昨夜那孩子的家人带着我们走出来了。”年伯为虞怀整了整衣裳,直起身来看着虞怀。
“哦,如此吗?这真是太不应该了,我昨晚还怀疑那孩子是个妖怪。”虞怀漫不经心地讲道:“那此地在何处?离重山有多远啊?”
虞怀正背对年伯,等了许久发现并无人回答,再回首一看发现年伯正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他心中疑惑问道:“年伯如何不答我的话?”
年伯还不算太浑浊昏黄的老眼正看着虞怀,目光一寸一寸所及之处描摹了虞怀整个脸庞的轮廓。
虞怀心中愈发诧异,这老头儿今日是怎么了?像是许久未见或是再也不见了似的。虞怀心里一凉,忽然感觉不好,接着便觉得后颈一阵刺痛,当下就瘫软了过去。
年伯搂过虞怀,将他又放回床上,虞怀瞪大的眼睛看着年伯。
喂,老头儿,你想对我做什么?你想去哪?虞怀想要大声质问年伯。但是他快发现这只是徒劳无益,他最多只能张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虞怀一瞬不瞬地看着年伯把他的身体平平整整地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最后年伯摸了摸他的脑袋。
虞怀眯了眯眼,觉得这样的动作似曾相识。在很小的时候。当年伯还不是年伯的时候,当他还是那个威震八方的将军的时候。那时候他时常来找父亲饮酒,遇到虞絮虞怀两姐弟也总是喜欢摸摸他们的头。
年伯自始至终都没有出过一声。他只是瞧了这个即使已经双十了还依旧是个孩子的少年片刻就转身离去了。
阳光充斥着整个车厢。虞怀却只觉得浑身冰冷。他看着年伯一步一步地走出门去离他愈来愈远。
年伯掀开了车帘,他逆着光站在门口,冬日清晨的暖阳给原本就高大的年伯镀上了一层深深浅浅或明或暗的金光。看起来,这位已经秃了顶的老管家似乎又变成了那个无所不能的将军。
“年伯,你要去哪儿?不要丢下我。”虞怀大声喊了出来,他发现自己能动了,一下子就坐了起来跑出车厢,在车后一把拉住年伯的……发套。
年伯锃光瓦亮的脑袋一下子就反射出了更加强烈的阳光反射在虞怀的眼睛里。
虞怀觉得眼睛又干又涩,已然红了眼眶。他死死地从后面攥住年伯的衣领,对年伯吼道:“你要去哪儿?你要丢下我不管了吗?”
年伯慢腾腾地转过身来,虞怀松了手,年伯低着头一手拿回头套,嘟嘟囔囔地抱怨了几句:“这蛮小子,力气大得能捏死一头牛。哎呦,我这把老骨头。”
“年伯。”虞怀唤了一声年伯。
“哎,在呢,年伯在呢。”年伯难得有这么温柔的时候,他用慈爱的目光注视着虞怀,却腾不出手来摸摸虞怀的头顶,因为他的一只手扶住了头套,一只手端了一碗,胡辣汤。
北方的特产胡辣汤,一口赛神仙。年伯一边注视着虞怀一边美滋滋地想着,嘴角的皱纹都翘起来了。
“年伯。”虞怀又唤了一声年伯。
“在呢,在呢,说了在呢。”年伯依旧眯起了双眼,十分惬意。这小子如今这般温顺,正是老怀欣慰啊。
年伯忽然觉得手边一空,猝不及防地被抢走了一碗赛神仙的汤。年伯变了变脸色,手边又多出来一碗空碗。
“味道尚可。”虞怀舔了舔嘴角,一挥手打发了看热闹的车夫侍从。老头子就是个老不修。
接着又道:“年伯,我有些乏了,去睡一会。你有什么事都不要来找我。”
喜欢白玉堂请大家收藏:(m.xindingdianxsw.com)白玉堂顶点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