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再’是什么意思？”年梓耀盯着殷赐尧，试图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殷赐尧表情微滞，眼神看向别处，快速地找了个理由：“将军年节后不告而别，难道不是离开？”
年梓耀似乎被这句话说服，他站起身拍拍草叶，伸手拽起太子。
殷赐尧欲亲近他，年梓耀不着痕迹的避开他的手，冷淡的动作让殷赐尧有些着恼，毕竟亲完不认人搁谁身上都会气到爆炸。太子抓住年梓耀的领口将他摁在马腹上，眉间挤出一道刻印：“你到底在为难什么？”
自从来到第三世，年梓耀觉得哪哪都不对劲，明明与第一世相同的轨迹却朝着截然不同的方向发展，而且变化都不是由他插手的，反倒是太子将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做成第二世的样子。以往敏锐的感知触及到太子就变得迟钝，冷静下来的年梓耀理了理思绪，前些日子无意或故意忽视的线索连在一起，他开口：“你记得上一世？”
“所有。”太子说，“我知道所有事情。”
他知道我杀了他。血液从头顶凉到脚底，身前是太子，背后是马腹，年梓耀逃无可逃。
想跑？太子抓紧手中的布料，这件事情折磨了他一世，他想过无数遍到底是为什么年梓耀用如此随意的态度对待死亡，如此坚定的以命相护，如此执着的让他登上皇位。转世重生后的两日梦魇，让他恍然大悟——
他的将军曾杀过他。
因而弃剑用枪，因而义无反顾。
本可以驻守塞北，享一世荣耀安逸，却南下征战，葬身火海。
“对不起。”年梓耀说，他知道语言苍白，饶是他能言善辩，仍说不出更动听的话哄骗太子，他垂下眼睛，“对不起。”
太子松开衣领上的手，拥他入怀，叹息一声：“我觉得死一次足够。”他在将军耳后留下一个安抚的吻，“我们扯平了，你莫要再留下我独自一人。”这世间凄冷，比不上将军半分温暖。
年梓耀抱紧殷赐尧，将面庞埋入对方肩窝，跋涉三世，辛苦辗转，他只想得到对方的一句原谅，短短几个字的句子，卸下了他心上沉重的包袱，放他得到半刻轻松，潮水般的愧疚缓缓退去，留下的是浓烈的情意，如酒般香醇醉人。
傍晚，纪辛缪看到太子和他的小情儿打马走进军营，只觉得眼睛受不了，但他有事找太子，不得不迎上去：“殿下。”
殷赐尧想学一把昏庸政客，心向温柔乡，然而他的温柔乡说：“我去看看晚饭吃什么，殿下先忙。”年梓耀翻身下马，朝炊事营帐走去。
“什么事？”殷赐尧无奈地说。
年梓耀端着晚饭走进太子大帐的时候，纪家兄弟和太子站在沙盘前讨论如何攻打越海，他把碗放在桌上，走到沙盘旁看了起来。
“越轲在霞姝山军营，你觉得我们怎么联络到他？”太子问年梓耀。
年梓耀说：“霞姝山太远，路不好走，我们让他来找我们。”
“哦？”纪辛缪没有因为年梓耀目前的身份轻视他，认真地问，“怎么让他来找我们？”
“求和派在越海国势力过半，越轲更是求和派的代表人物，我们只需要再找到一个求和派，就能通过这人曲线联络到越轲。”年梓耀摸摸下巴，“我听说，阿祖山东面的金沙城城主就是求和派。”
纪辛卓惊讶地抬起头看向他：“没想到你……”
“远安的眼光当然很好。”年梓耀拐着弯儿夸自己，伸手拿起旗子插在霞姝山，“古人言合纵连横，我们联合越轲打越慎，一举将他堵死在阿祖山下。”
太子爱极了年梓耀这副胜券在握的自信模样，他的眼神从年梓耀移到纪家兄弟身上：“你们有什么问题吗？”
“所以我们要派个人去拜访金沙城？”纪辛缪问。
年梓耀回答：“我们需要找一个口才好，武艺高，能从金沙城全身而退的人。”
口才好，武艺高，这两个条件分开好找，合起来就有点难了，纪辛卓问：“两人去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年梓耀说，他看向太子，“我饿了。”
“用膳吧。”殷赐尧说，终于得偿所愿，他恨不得把心脏剖给年梓耀。
纪家兄弟识眼色，忙说：“我们也去吃饭了。”
“去吧。”太子挥手。
看着兄弟俩走出大帐，年梓耀迅速地凑近太子偷了个吻，转身拿起筷子递给太子：“竹筒米糕，蘸糖吃。”他剥开一块竹筒，夹起米糕在糖碟里滚了一圈，放进嘴里，竹子的清香混着江米的软糯，格外好吃。
太子学着他的样子剥开竹筒，状似不经意地说：“你想去金沙城？”
年梓耀动作微顿，随即微笑：“如果宏威军里没有合适的人，我去也可以。”
太子闷闷的往嘴里塞米糕，知道劝不住，便不劝他。
轮到年梓耀内疚了，他往碗里夹了一截干煸豆角，两块清炖鸡肉，忍不住说：“我相信宏威军里能找到能言善辩武力高强的士兵，殿下不必担心。”
殷赐尧没搭茬，安静地吃完饭，他坐在矮榻上，看向年梓耀：“你要去便去，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他话说得流畅，说完抿着唇，这才看得出一丝半点的不乐意。
年梓耀被他说得心尖酸涩，甜苦交织，只觉得这人好得天上有地下无，于是他顺应心意走过去，把太子拢在怀里，亲吻印在鬓角：“放心，金沙城不是龙潭虎穴，我当初可是在皇家暗卫追杀下跑了二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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