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墙面上的《两忘真经》在逐步裂开的空间里碎作无数点白芒。
那是这方世界崩灭前最后的光亮。
仿若仅仅只是一瞬之间,又好似是永恒的寂灭时间,于无边无际的黑暗裂缝中,《两忘真经》的碎片全数汇入到殷水流的腹心,在脐下三寸之所结成一个不可名状的似种似器之物。
“这是太始混沌道种。”
“我明白了……”
这是殷水流最后一次听到‘非我’的意念声音。
……
郊野。
殷水流从野径云俱黑的夜幕中醒来。
他恍若隔世的趴伏在地,与海边梦境中的姿势一般无二,只是少了炽热的阳光与湿软的沙滩。
凛冽的山风于黑压压的灌丛中拂来。
不寒面。
却吹来了不着片缕的触感。
四方幽暗宛如浓墨遮住眼帘,又无月明可供以照物,殷水流满面惊愕的经头至脚摸索了两遍,再三确定他现在身上连一块遮羞布都没有。
他本以为衣物便在周边。
正要在四周寻觅,却于站直而起时,位在苍穹之下升起一种难以形容的异觉。
此时的他便如初来人世的新生儿一般。
正在赤条条而临。
“这便是我所在的现实世界?”
这具身体的肩口并无伤势,湿漉漉的长发批肩而黏,用以绾定发髻的簪子,与他的衣物一般不知道遗失去了何处。
而他的记忆碎片依旧丢失得乱七八糟。
与两忘居中并无区别。
“这里好似荒无人烟的山野涧旁,也不知道‘我’怎么光着一个大腚,跑到郊外来搞这种行为艺术,前后左右都摸了一圈,哪里有什么衣物布料。”
搜寻半天,并无所得。
与两忘居中一般无二的深邃黑暗,让远近的夜色仿若层层叠叠的黑幕,辨不清是连绵起伏的山丘,还是荆棘密布的灌丛,只知涧水潺潺,经上而下流往远方。
殷水流沿岸走了半里来地,黑不见五指的原始幽暗中忽然传来阵阵声浪。
初听是枝叶摇晃的声响。
再听。
好似还有几人的窃窃私语声。
带着跃跃欲试,又带有畏畏缩缩的颤栗与害怕:“我且去试试。”
又有模模糊糊的声音说道:“休要去寻个魂飞魄散。”
正要绕过一丛荆棘的殷水流心中不免发毛,戒备的再凝神听去,除却猎猎风声之外,却又无其他异样。
“那不会是……”
这段时间以来殷水流并未得到‘非我’的任何提示。
包括此次。
再往前去不远,山风猎猎大作,三两雨丝降下,闪电撕裂长空,于刹那之间的光华里照耀出此间宛如雾蜮的奇异黑景。
殷水流心中大惊:“山中怎么如此多的诡雾?”
半夜三更的深山老林易生事端。
他脚下步伐再加急,没了就近暂且找个崖下等待天明的想法。口中更是念叨着大威天龙,在不辨东西,不知南北的丛林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夺路而走。
雷声滚滚。
绵绵细雨至苍穹而始,到厚土而没,于闪电的照耀中肉眼难辨,面上与肩头不见湿,却有丝丝而临的明显感触。
便是这般不知衣湿的细雨,却带着重重阴寒之气,在黑幕下打得人生痛。
“这阴雨也诡得人头皮发麻……”
……
绵绵阴雨带来的黑雾锁山,殷水流屡次抬头而望,无一次看到月朗星稀的景象。
雨一直不曾停下。
他迷路了。
没有刻意的去计算脚程,但是一路于山中走来,少说也有两、三个小时,几十里路的光景了,不提期待中的晨曦到来,便连官道都没有看到半条。
“难道这个世界不修路的?”
殷水流暗中叫苦。
遇到石岩山洞,他脚力并不乏,身体也耐得住阴雨,便并不选择进入避雨,以防给诡物瓮中捉鳖,只盼着早些能够见到人烟。
……
视线前方出现一点灯色的时候,殷水流的眼泪都险些出来了,他就近急急忙忙寻了一片树叶遮住要害。
他从来都是一个讲究深藏不露的人。
即便青龙绕腰走。
也要低调。
前面并未是想象中的官道,还不等殷水流看清来人的模样,一声声焦急的呼唤便已是远远传来了。
殷水流的脚步微顿,目光不可思议的凝于前方所视。
“相公……”
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手捧着此方世界的照明物正在沿着灌木丛急急而来。
她听到了殷水流前面的呼唤。
“你……”
殷水流满面惊容的在后退。
荒郊野岭的三更半夜,弱不禁风的小小妇人,哭哭啼啼的寻人之举,稀奇古怪的照明火色。
怎生都透着一股渗人的诡异。
倘若只是如此,殷水流不会惊悚到脊梁生寒,更不会想要慌不择路的重新窜入山间。
因为那个小妇人的脸,便是两忘居梦境中十六号的脸。
只是她们的声音截然不同。
“这里难道是第三层梦境?”
少了‘非我’,殷水流岂能不怂,这是能隐藏到最后,与开挂的他同归于尽的阴逼。
于黑暗中疾跑不到三五步,小小妇人的声音便从耳侧传来:“我以‘同心结’寻了你半天,你一见着我便想跑?”
跑是定然跑不过介个小娘们。
殷水流深吸一口气。
停下。
他偏首望去,却见豆大的泪花充盈在小小妇人的眼眶里。
她给阴雨淋湿了周身,不时会痛的发颤,那模样既是委屈又是难过,说话却是嗲声嗲气的声线。
“我回家见着钱物少了,便知道你又偷偷摸摸去县上了,只是没有料到你这次竟然一去月余不回,你知道那些钱物我攒了多少时日么?”
“自你入赘以来,家里的光景每况愈下,你只知哄我骗我,从我这拿着钱财去县上勾栏听曲作乐,半点也不理会家中的营生,不到钱财耗尽的时候,便不会从县上回来。”
殷水流见暂时没有发生危及性命的事情,不免听着听着便有些羞涩。
不是他被指责的软饭人生。
而是树叶掉了。
“这两日将失白昼,临近黯季,我见你还不回来,便想着去县上寻你,却在半道遇到胡三哥。他说道你在县上被一个勾栏姊儿迷失了魂,钱物耗尽了还不想着回家,结果欠下勾栏三两嫖资,给人一通痛打,逼迫着要入南山去挖三株阴药来还债。”
殷水流听着有些目瞪口呆。
这是……
白嫖失败?
“那南山大雾锁山,每年不知要横死多少药人,我当时听了便心急如焚,急急返回家里与祖父卖东凑西,好不容易凑了三两欠债便来寻你,好在你再不长进,也入了真门之境,能在新婚之后与我共缔同心结,可让我追寻到你的行迹,不然你叫我此时如何是好?”
小妇人将殷水流遮掩的树叶打掉。
“你在我面前还遮掩个甚,待我将这祸害剪了。”
殷水流惊慌做武当人。
“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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