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外头人声愈发近前,沈宁安唬了一跳,那公子倒还镇定,只内里不知好歹。因怕其狗急跳墙,行止不端,做出害人之事,遂赶忙说道:
“我非是你所想,实则闺阁红妆,念及祚永运隆之日,太平无为之世,并不常为清明灵秀,甘露和风,且素有志向,非仕宦不能平。今听你一言,方知上自朝廷,下至草野,残忍乖邪、污浊秽气荡溢于光天化日之下,且目今比比皆是。犹为失望,只许从今多以百姓为念,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而我要说当务之急是避其祸端,至于恩怨,总有报复之机,何必急于一时。反是你也认栽,他亦逍遥法外,岂不心思白费。”
那郑公子听她自言其志,当即细细打量,竟觉她身段婀娜,并不如男子高大,又观细微处,才知其为女儿身。心中震惊之余,却想我堂堂须眉,何须与红颜计较。又听其言有理,便想撇了她独自离去,只临走之时,又留一言:
“你今既已交底,我便不欲同你有怨。陈侍郎其子行径,牵扯家族祸端,搅弄一片风云,我本该浊气已出,勒马回头。却偏不愿,势必让罪证现于人前。你以为陈侍郎徇庇蠹役,卖官鬻爵,以至罄竹难书是如何甚嚣尘上。”
沈宁安闻得此言,只略多看了他几眼,倒也不震惊,她早知此人智绝无双,九旋之渊。更多惋惜,他如摒除残忍乖邪之气,或可居于庙堂之上,必能不费一兵一卒攘除奸逆,扶大厦于将倾。搅弄朝堂风云,力挽狂澜,为一权臣谋相。偏又是一情痴情种,终于此道,真是可惜之至。
又听外头声愈高,方知危急近在眼前,也顾不得多说其它,他欲离之时,又警告一句:
“万望牢记今日之言,与民谋福,不然庙堂高危,非是担风袖月之辈,总有把柄落下。你总不希望一时逆势而为偿素志,反落得卿卿性命,还累及家人吧。”
沈宁安心中震撼,因早有此志,却也不怕他寻衅弹压,又恐外头步步紧逼,只得结束作罢。却说有声音隐约传来:“禀大人,这里似是有机关。”正不知好歹,那人竟不知何处拿了一根绳子,也不挣扎,遂将她一捆,再动弹不得,正欲走时,沈宁安赶忙道出心中言辞:
“多少人求而不得,多少人得而复失,身处凡世,便安于尘世,等到机缘际会之日,自有心魂解脱之时。况且此事最大错误就是因你,既知她身处污秽之地,便该倾己身之力,助她脱困,或是一鼓作气早日登科作第,淡墨榜上使名彰显,既有护她之势,又有聘她之能,岂不两便。
而你偏是沉迷于红粉温柔乡,不思进取,非但不运筹帷幄,居安思危,凡是误她以你为念,从此再无生机。至于好歹如何,毕竟不知全貌,不予置评,一切因果自有缘定。你言卓荦不羁,却忘了世事艰难,很该有所为有所不为。既有怀瑾握瑜之才,却不思己过,不存高志,凭一己私欲搅弄风云,置天下百姓于何地。
那姑娘既是温柔良善之辈,若九天有灵,怕是悔之愧之与你相识。而我自是极佩服你的,却也是倾其才而秽其行,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此言既止,再无后话,而那郑公子身躯一震,顿立原地,眸中晶莹,竟无反驳之语,无疑是杀人诛心。却想世人纵有错,而我又何尝无过。更怕的是她最后那几句:兰儿果真会鄙视我么?
心中纠结愈多,面色也愈发沉痛,既是这般,那我便将这命还给她,也还得过了。因此一事,那郑公子忽觉心中豁然,松懈不少,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仍转过头来,一脸苦笑对着沈宁安说:“竟是我之过,若不是我拘拘懦懦、虚掷年华,可也不是这般结局。”
说罢只来到那石床前,轻柔抚摸女子面容,深情一笑:“似这般姹紫嫣红开遍,尽皆付与这断壁残垣。我的兰儿啊,可我还是好不甘心,黄泉太长,你稍等温哥哥一下可否?下一世,我们再‘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可好。”
说罢那人竟是直接躺在女子身旁,一手紧紧握住她,一手拿起匕首往胸口狠狠一扎,任凭沈宁安如何撕心裂肺的呼喊,终不可得。郑公子却仿若没有痛觉一般,露出春风和煦的柔和微笑对着他的兰儿,眼睛一闭再无声息。像世间已无遗憾,确是心满意足,了无牵挂。
这边的动静早已惊动上面之人,他们循着声音往下,就寻到这处地方,除却阴寒森森之感,少不得因那落花浮荡而惊叹连连。一干人等虽是有心探看,但碍于打头那人淫威,只得屏气敛息,可谓压抑至极。
最前头那人眼神冷冽,负手而立,一副睥睨众生之态。偏又眉清目秀,粉面朱唇,身材俊俏,形似女儿娇容,却又被身上气势所摄,竟半点不觉风流,反倒唬人的很。头上戴着一顶嵌纱圆帽,身着云锦褐衫官服,腰间佩着一把长剑,更显身长玉立,英武不凡,又兼形容出众,举止不凡,更让人挪不开眼。
原这人就是当朝九千岁元青,只沈宁安尚未入朝,故不知名讳。却说一时劝诫竟惹得人生志全无,偏要寻死,她亦是懊悔,但事既如此,已然了局,再愧疚也无益。且当世已容不下他们,何苦阴阳分隔,徒受内心煎熬之罪。
而那九千岁既见此等场面,何等精明之人,一时也不知原委。缘何追查郑生,竟在此地碰到今科状元郎,也是一桩巧事。
沈宁安只做出个被绑架模样,心中一时没有缓过神来,焦急忧郁之色尽在面上,自是无暇理会元青,只在想:人心果然难测,一念成神,一念成魔。我虽不知有没有前世今生因果一说,也是念他们好的,希望这二人早入轮回,结束这段夙缘遭遇才好。
元青见沈宁安一直愣神,心不在焉,却想这人自己有几分兴趣,因是寒门出身,也能连中三元,实属难得。便自己与她招呼:“沈状元久仰大名,你怎的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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