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嘈杂。
对,嘈杂,莫名的嘈杂,像是很多人在窃窃私语,但就是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不记得原来自己的身体有那么小,但他想听清楚,于是他凑了过去,悄悄躲在门后。
“……不是吧?是个残次货……”
“…嘘,闭嘴!夫人不许外传!还有你怎么能这么说小少爷……”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夫人真打算放弃了……?”
“……哎,夫人的心思,我是捉摸不透了,修远小少爷这么好的孩子……”
“你们在说什么?”
“夫人……”
他听的一脸困惑,不知道为何他们的争执与自己有关。但是门后出现的女人是他的母亲,她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这倒是更提起了他的好奇心。
“不用犹豫了,想法处理了他,我没这么无能的儿子。”
“可是,夫人……”
“没有可是,下去吧……”
“是……”
无论怎样掩盖,他听见了,他都听见了,那股没有止境的悲伤和难过淹没了他幼小的身躯。
好难过……好痛苦……就快淹死了……但是他没有一点力气去摆脱。
求求你了,不要抛弃我……我不是废物…我不是,阿娘,求你了……
他张着嘴,发出绝望的,撕心裂肺的,无声的呐喊。
……淹没在涌动的暗潮里。
“唔——!”
有着银杏叶发色的男人激烈的从床上挣扎着坐了起来,他在睡梦中出了一身冷汗,此时此刻正艰难地喘息着,仿佛真像刚才在梦中溺水了一般。
“哈……哈……我是多久,没做过梦了……”
黄杉秋捂着脑门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意外地发现了头顶一对动物的兽耳,还有原本只到后颈的短发现在却长到铺满了整个床单,金黄的一大片,不仅如此,他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也好像是在梦里窜了出来,正和他的主人一样,不安地摆动着。
“啊……真是糟糕透了……”
他随手拽起一把头发,凝视了片刻,绽出一抹苦笑。
黄杉秋看了看床头的闹钟,上面才刚刚凌晨五点。但是窗帘外,已经透着些许光亮。
他并没有急着用法力隐去自己的长发和狐妖的特征,只是摇摇晃晃地走向了卫生间,一路拖着曳地长发,打开了灯,仔细端详着自己的脸。
果不其然,他眼尾和额间艳红色的妖纹已经显现出来,与他白皙的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其中一道堪堪遮住他右下眼尾处的一颗泪痣,而他那双经常眯着的眼睛也早已睁开,漂亮的铂金色不知为何浸透着窒息般的痛苦。整张脸也是憔悴不堪,眉头紧紧地锁着。
盯了一会后他换了个姿势,用双臂抵着镜子深深低下头,他不知道为何自己还会做那种难受至极的梦,明明这几天和曦亭浮月他们玩得很开心,就算做梦也应该是梦见他们,一起做开心的事情……而且他也早忘记了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
没道理,完全没道理。
“哈……憨批玩意儿……”
他很少骂人,但是这次,真的忍不住了。
黄杉秋再一次抬起了头,一脸往常一样的表情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随后他打了个响指用一秒钟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你叫黄杉秋,伙计,这是你唯一的名字。别犯傻了,那些你早就忘干净了,不是吗。”
今天是星期六,黄杉秋因为一个噩梦起的格外早,但无论他怎么躺也睡不着了,于是索性正八经起来洗澡收拾。洗完澡后,他顺手将自己昨晚摘下的一条银质长命锁重新带上然后坐在床边擦拭身上的水渍,在他抬起右腿时,不知道为什么,那两道一前一后在他小腿肚上已经再习惯不过的月牙形伤疤让他的动作顿了顿。
但他只是看了一眼,继续他手中的动作。当他完成这些以后,便习惯性的给客厅里的供台烧了三根香。
黄杉秋在现代的身份是一名生物系大学生,之所以选这个专业是因为他从小就喜欢各种植物动物,当然,人体也在他的学术范围之内。对于活了两千五百年的他来说,学点东西根本不是问题,而且他本人也是乐在其中。
因为他自己身上的秘密,他没有和同学一起住寝室,所以他选择用高昂的奖学金租一套就近的优雅清丽的单人公寓,来掩盖他身为狐妖的事实。
毕竟他在有些时候,比如现在,就会变成狐狸的样子嘛。
黄杉秋戴着耳机哼着小曲,轻轻切开金黄色的荷包蛋和培根肉,还不忘给土司抹上蓝莓酱,在轻松之余享受着他今天自制的早餐。
明明现在还不到六点。
也许是想起了什么,黄杉秋打开了手机给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账号发了一条消息,来彰显自己今天的好心情。
「曦仔啊?在吗?有空今天出来玩玩呗?」
他很快将手机放在一边,因为他觉得曦亭可能还在睡,或者根本没睡,在忙别的事,也没对那条消息抱太大期望。可就是这样,也不知道他俩是心有灵犀还是咋的,曦亭今天早上可以算是立马回了他的消息。
「嗯,今天有空,浮月要在家研究新的泼墨方式,所以能出来。怎么了,你想去哪?平时也起这么早?」
黄杉秋看着绿色气泡里的消息,心里像是堵塞已久的河道被疏通开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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