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植故意去曹润的办公室周围晃悠，生怕曹润看不到自己得意的样子。压抑了那么多年来的情绪，终于得到了释放的机会。
曹润故意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谁也不见。
耿植就跑到茶水间，端了一壶茶水，煞费苦心地送到曹润的办公室里来。
耿植敲开了曹润的门。
曹润心想，还有谁会在自己即将离开的时候，来给自己一句安慰呢。他等到的不是一个来安慰自己的人，而是耿植。
曹润一抬头，就看到门缝里端着水壶的耿植。他的表情立即发生了变化，横着的眉毛，马上就变了姿态，平整的额头，也起了波澜。
他没想到，耿植会在自己即将离开的时候，主动过来。
耿植见曹润没有明确的拒绝，就把开了一条缝的门，继续推开了。他端着水壶，嬉皮笑脸地走进来，坐到了曹润对面的椅子上。
“润哥，我来给你送水了。”耿植一边说，就一边倾斜了水壶。茶水顺着水壶的内壁，缓缓流出，进入到了曹润的杯子。屋子里很安静，可以听到水流的声音，甚至可以听到茶叶和水壶撞击的声音。
说是送水，其实不就是送行吗？
“谢了。”曹润接过了水杯，一只手把水杯送到了嘴边。水杯的外壁是凉的，茶水送到嘴边，才感觉到水还微微烫。曹润用嘴抿了一口，又把水杯送了回去，放在桌子上原来的位置，刚好卡住它原来所在的印记上。
就在几个月前，耿植在这间办公室，在这个椅子上，送走了于见风。几个月后，在同样的办公室，同样的椅子上，送走和他竞争十年的的老对手，曹润。
可以说，这十年，就是耿植一直被曹润压制的十年。
从第一天进公司，就被曹润处处压制。
每次到了涨工资的时间，总是曹润先提名，而且就算是耿植一起张了，幅度也必然排名在曹润的后面。
每次到了升职的时候，被考虑的必然是曹润。而耿植永远是被放在第二梯队。
耿植一直觉得自己的技术很强，在研发部无人能敌。也一直认为自己的工作输出，很优秀，无人能敌。
可是永，远是干最多的活，拿最少的报酬。
耿植对于见风敢怒不敢言，就把责任都怪在曹润的身上。
曹润圆滑世故，人际关系相处的融洽。尤其能和领导，相处的恰到好处，博取领导的欢心。所以有什么好处，都有优先的等级。
但是世道变了。常言道：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今天轮到我耿植扬眉吐气了，被你压制了十年，终于得以翻身为王了！
说起来，耿植对于曹润的愤怒，是高于对于见风的。就像是大家对于妲己的恨，多于对纣王的恨。纣王也是受害者，他是被小人蒙蔽了双眼，而妲己就不一样了，她是始作俑者，是引起不平等待遇的祸根。
“还记得第一天入职的时候吗？咱们俩同一天进来的。”耿植也倒了一杯水，自斟自饮了起来。
“怎么会想起这个事？”曹润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
“十年前，咱们都是刚毕业，同一天入职。我到现在，还能清晰地想起，你穿的是什么衣服！”耿植自顾自地述说起当年的往事。
“我已经要走了，我承认是你赢了。你是来给我送行的，就说两句送行的话，别扯那么久之前的事，我现在脑子也不好使，想不起来那么久之前的事了。”曹润很放松地瘫在椅子上，说着转动着椅子，任由椅子转起了圈圈。
“我不觉得有多远，我感觉也就是前几天发生的事情。”耿植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我能够清晰地记得，我们一起坐在会客间，一起签合同的场景。接待人员没有带笔，还是我借给你了一支。然后，我带的行李比较多，还是你帮我一起带到了楼上。我当时，我当时。”
耿植说着，眼睛里突然就像进了沙子，模糊了。喉咙里像是吃进了沙子，哽咽了。
几颗水珠，说着鼻梁，掉进了水杯里，迸溅出几层水花。
“我当时觉得，我应该是结交到了毕业后的第一个朋友。我们一起工作，一起下班，一起吃饭，一起八卦。”耿植调整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可是有一天，我发现你居然拿着我的方案，去和于见风邀功，我错愕了，我怀疑了。我没有那么小气，我默不作声，我以为这是小事，忍忍就过去了。可是我错了，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我找你聊聊这个事情，你居然说，都是好朋友，干嘛那么在意，能不能不要那么小气。”耿植没有说要完，就被曹润打断了。
“好了，别说了。陈芝麻烂谷子，还翻出来干嘛，要不我现在赔你钱？”曹润用一只脚在地上摩擦，把转动的椅子停了下来。“你过来，是要跟我叙旧吗？我宁愿听你飞扬跋扈的炫耀几句！”
“我不会炫耀，那太幼稚了。我觉得，我当年太幼稚了，现在不会了。我怎么可以把你当朋友呢，你可是从一开始就把我当成了对手的！”耿植的眼睛通红通红。
“你说得对，我一开始就把你放对手。你技术比我强，我嫉妒你，你就是我事业上的绊脚石，明白吗？你是我晋升最大的阻碍，明白吗？还他妈傻啦吧唧的，问你什么都跟我讲。哈哈哈哈。”曹润突然笑了起来，把耿植吓了一跳。“你以为于见风为什么不待见你？当然一方面是你不主动巴结的原因。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每次你抱怨于见风的时候，是谁在添油加醋地打小报告。你还主动地和我聊这些，你不是不是傻？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我就是个傻逼啊！”耿植也大笑了起来。回想起当年是多么的纯真，居然把曹润当成朋友。“你说的对啊，我就是傻。我太天真了，我居然还天真的认为，工作能力强，就应该得到赏识，就应该升职加薪。啊哈哈哈哈！”
耿植大笑不止。曹润也大笑不止。曹润居然把水杯满上，和耿植碰了个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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