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霆深看了一眼院子里皆受了刑，神色苍白的丫鬟婆子：“昨日的事情发生之前，有谁对柳辛曼密谋火烧知画阁的事情毫不知情？”
“王爷，”一个穿着破烂、刚挨完板子的洒扫丫鬟战战兢兢站了出来，在顾霆深面前跪下：“奴婢......奴婢本是府中的一等丫鬟，因为到了凝香阁不得柳侧妃喜爱，所以平日只做洒扫的工作，昨日火烧知画阁一事，奴婢事先并不知情。”
“若违此言，奴婢愿遭天谴。”
“奴婢也是。”
“奴婢也是。”
“既然如此，”眼见着其余四五个丫鬟站出来，当着柳辛曼的面儿否认纵火一事。顾霆深挥一挥手：“你们且下去。”
“是。”几个穿着粗陋的丫鬟如获大赦，依次退出了观书院。
沉默良久，顾霆深睨了一眼摘星，和那两个战战兢兢跪着的嬷嬷一眼：“找个人牙子来，将摘星发卖了。”
“两个嬷嬷，拖出去杖毙。”
一时间，整个院子哀嚎一片。
顾霆深又垂眸，有些不耐地看向跪在他不远处的柳辛曼。记忆中，柳辛曼惹是生非也不是第一次了。
“王爷想对辛曼做什么？杀了？还是以牙还牙地烧死？”柳辛曼看着顾霆深，眼睛红红的，下一刻就落下两行泪来。
那是她曾经爱过的人，就算他将她的兄长交给衙门，最后落得个杖毙的下场，她也不恨他。
毕竟，从前的顾霆深对她还算不错，以往府中的贵妾、侍女，无一不羡慕她——那是她有生以来最风光，却再也回不去的日子了。
顾霆深神色淡淡：“上次你与柳二惹了事，本王已经饶过你一次。”
“辛曼知道。王爷是妾身的天，是妾身的一切，即使王爷赐妾身毒酒，妾身也该一口喝下，不是吗？”事到如今，柳辛曼面对着顾霆深，反而释然。
她笑容惨淡:“只是，王爷，您处死辛曼的时候，会不会有一丝心疼？”
顾霆深不是容易心软的人，往常犯了错的侍妾，无一不按照府中规矩处理。可是现在，面对柳辛曼，他第一次犹豫了。
他看了一眼梨花带雨的柳辛曼，指尖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椅子把手，像是在揣度。
他记得，傅云双不喜欢看他处置府中侍妾，那样会显得他人心凉薄。
“将柳辛曼拖下去，杖责三十，囚禁于凝香阁。”他淡淡说道。
“王爷？”像是不敢相信，柳辛曼抬头，诧异看着顾霆深。比起处死来说，这样的惩罚简直太轻了。
她的脸上渐渐呈现喜色，看向顾霆深的时候，又不由掉下两行热泪：“王爷，您终究对辛曼是特别的，所以不忍心处死辛曼是不是？”
顾霆深薄唇轻吐，说出刚才未说完的话：“囚禁于凝香阁，非死不得出。”
柳辛曼的脸色又恢复了刚才的平静，只是那平静中，多了几分希望破灭的绝望。
紧接着，两个府中护卫上前拖她。
“王爷，王爷！”柳辛曼奋力挣脱开两个护卫的钳制，爬上前抓住了顾霆深的衣摆：“王爷，你告诉我，你留我一命，是因为对我有感情，不舍得让我死，对不对？”
“你不舍得让我终身囚禁于凝香阁的，对不对？”
“不舍得？哼，”顾霆深勾了勾薄唇，轻笑：“本王从不会对自己养的宠物有什么不舍得。”
“你应该感谢王妃，她不喜欢本王杀了府中侍妾。”他的声音凉薄：“所以在本王改变主意之前，早点滚。”
很快，柳辛曼也被人拖下去，观书院清净了。只是那一地的血迹，分明昭示着方才的一场屠戮。
“将地上的血迹清理了吧。”
“是，是！”福管家忙不迭擦汗。
顾霆深起身，便与站在寝殿门前的傅云双四目相对。
“看见了？”
“嗯。”傅云双淡淡地答。
“王府有王府的规矩，柳辛曼火烧知画阁，本王已经格外开恩。”
傅云双垂眸。因为昨晚呛了浓烟，又受了伤的缘故，她的唇色略显苍白：“可是就像你说的，你终究对她没有感情，不是吗？”
傅云双喃喃：“可她也曾是你的枕边人。”
“你很希望本王对别的女人有感情？”
看着傅云双的神色，顾霆深哂笑一声：“从本王记事开始，大到臣子之女，小到府中侍婢，总有人说喜欢本王，就算做本王的侍妾也心甘情愿，可是本王清楚得很，他们无一不是为了金钱、名利。”
“这世上又有几个女人不同呢？”
“可是柳辛曼不一样，”傅云双回想起刚才，柳辛曼看顾霆深的眼神：“不管柳辛曼以前如何，至少她现在是爱你的，她临死前想的不是自己，而是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她的一点点位置！”
“你处罚她的时候，心里就没有一点点不舍吗？”
如果一个人冷血至极，那注定是捂不热的。
“所以呢，你想怎样，难道你想本王任由着她杀人放火？傅云双你别忘了，昨晚她想烧死的人不是本王，而是你！”
“哐当！”顾霆深拉开了寝殿的门，与傅云双四目相对。原本他听到傅云双的这番话，是十分恼怒的。
可当他的目光落在傅云双缠着绷带的手臂上，凌厉的眼神又不自觉收敛了许多。
“看来你的伤疤没什么大碍了，好了伤疤忘了疼，不是吗？”
“我......”傅云双叹一口气：“我只是觉得，不管怎样，柳辛曼对你一腔爱意，又曾是你的枕边人，惩罚她的人不该是你罢了。”
“如果有一天，你有了喜欢的人，她犯了错，你也会这样毫不留情地处置她吗？”
顾霆深沉默良久，终究没有回答傅云双的话。毕竟，就现在而言，还没有谁能让他不顾一切，甚至豁出命去。
他不由分说将傅云双打横抱起，放回了床上：“你昨晚呛了浓烟，大夫说你要好好休养几日。”
说话间，他已经靠近她，高挺的鼻梁快要挨着她的鼻尖：“其实知画阁烧了也好，这样你就不会成天蜗牛一样躲在里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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