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赵怀仁竟会这么说，就这样随赵昱随心所欲了。赵夫人一时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也不知道是该窃喜还是嫉妒。
嫉妒丈夫对长子的放任大度，又窃喜这是不是意味着丈夫对长子很失望了？那么自己的儿子赵坤是不是有机会了？
“也没什么。”赵怀仁淡淡说道，“他不是小孩子了，行事自自有章法。我们做父母的也管不了太多。”
自从上次父子二人书房不欢而散之后，两人还没有单独相处过。赵怀仁一个人想了很多，他不得不承认赵昱说的是对的，他自己也知道，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不肯承认自己已经被皇帝所忌讳，这一生恐怕都再难有建树，不到五十就要想着颐养天年，这对一个从少年时期就在沙场征战的男人来说，是很残酷的事情。
但是南安侯一脉世代掌兵，这一支的爵位也是一脉相承，传到如今。陛下还算体恤，只是夺了实际兵权，对南安侯府的赏赐宠爱还是接连不断，使得南安侯府成为京城内风头正劲的王侯世家。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赵怀仁才不肯放弃希望，总觉得陛下什么时候就会把自己再调回边疆。
如今镇守边疆的，全是陛下从军队里提拔起来的将领，寒门出身，武举进阶，正儿八经从底层历练上来，大小战役也经历过不少，而且家世简单，一身荣辱都在陛下手上。
只要陛下没有疯，只要这些将领守得住，用谁不用谁，简直一目了然。
赵怀仁都忍不住嘲讽自己真是老了，竟然连儿子看透的东西，自己都看不透。也因为这个，他也知道自家儿子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纨绔。
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世家子弟，是不会想的那么多那么深的。
所以，对于儿子的决定，他虽然有些不理解，但还是决定随他去。
“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赵夫人在跟赵坤说起这事的时候，也觉得古怪，“还以为你爹怎么着也要大办一场。”
赵怀仁对赵昱要求严厉，但是对长子所提供的一切待遇，也都是远超次子的。
赵坤听得心里一动：“难道爹对大哥有意见了？”他记得自己之前还在爹面前上过眼药来着，也没指望起作用。不过，万一真起作用了？
赵夫人想了想，有些迟疑：“这倒不好说。你爹的样子，也不像是生气。不过你最近倒是不妨多表现表现。”
若是长子失宠，那么次子也不是不能努力一把啊！毕竟世子那个位子，多让人眼红啊。
“我晓得，最近在温书，以后爹在家，我就多拿几个问题去请教。”赵坤立刻心领神会，他肖似母亲，也惯会做表面功夫。
其实赵昱不想过生辰的目的就很简单，嫌太热闹了。
每到生辰，他最思念的是自己的生母。偏偏生母已经离世，在这样的氛围里面，他如何心安理得去过热闹的生辰？
况且生辰也不过是各家夫人子弟过来宴饮玩乐，紧接着就要打探自己的亲事，他已经烦透了那些要给自己做媒的人。
尽管大家都知道霍雨嫣垂青赵昱，但是霍雨嫣之父，当朝丞相并不喜欢赵昱的桀骜性子，所以并不会为女儿选中赵昱。
丞相是文人出身，自然更喜欢满腹才华的年轻人，赵昱显然是不符合这个要求的，所以霍雨嫣注定芳心落空。
不过丞相瞧不上赵昱，其他夫人可都十分重视赵昱的婚事。毕竟这可是侯府世子，身上有世袭罔替的爵位，况且宫里对待南安侯府向来优容，若是女儿嫁过来，也算是发达了。
到了生辰这一日，赵昱索性直接躲了出去，大清早就带着阿鹞出门了。
赵夫人也接到了管家的通报，虽然诧异赵昱要去哪里，但是反正也轮不到她操心，索性也不去管，这么大人了，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吧。
其实赵昱也没有跑远，去了城西的邙山。这邙山，多半是高门大户放置祖坟的地方，南安侯府上的赵家祖坟，也在这里。
但是赵昱来这里，不是为了父亲这边的先人，他只是想来看看葬入祖坟的母亲罢了。
赵昱轻车熟路来到一块墓碑前，这块碑上只写了一半母亲的名讳，另一半则是空着，等到父亲百年之后，再补上父亲的名讳。
至于继室，会在旁边另开一个墓碑单独写上身份名讳。这就是作为继室的尴尬与烦恼，不仅生前逢年过节要给原配的牌位行礼，死后也是单独葬在一边，无法与丈夫同葬。
赵昱不在乎旁人，他只是盘腿坐在了母亲的碑前，伸手轻轻抚摸墓碑上的每一个字，就好像看到母亲在自己身边一样。
生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去世之前的那几年，她的身体就不太好，一直都是抱病在床，偶尔才能下来走一走。
赵昱是由乳母带大的，但是也知道这个苍白虚弱的女人是自己的母亲，他每日会去母亲的屋里向她行礼。只要身体支撑得住，母亲都会笑着把他揽在怀里，很温柔地跟他说话，给他玩具和吃食，还会问他的功课到底如何。
乳母对他也很好，但是母亲是不一样的。幼小的赵昱已经模模糊糊有了这一点认识，所以他每日最盼望去看母亲，希望在她身边留的时间可以长一点，再长一点。
记不得什么时候，他再去看母亲的时候，她已经是昏迷的时候居多，清醒的时候较少了。再到后来，就是她躺在冷冰冰的棺木里，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那是赵昱第一次知道死亡，知道母亲再也回不来了。
自此之后，他变得沉默寡言起来，他依旧努力学习功课，只是性子变得十分冷淡，别说和别人，就是跟亲生父亲也有了隔阂。
再到后来父亲续娶，他冷眼看着新人进门，看着自己的外家与父亲做下不可苛待自己的约定，就好像在看别人的故事。
最重要的东西都已经失去了，这些细枝末节又何必在乎呢？
“娘，你留下的铺子，我都经营得很好，用着你的名字呢。”赵昱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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