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流藜望向付流萤，道：“千雪楼本是我的嫁妆之一，前些天我被退亲，说好的人家改娶妹妹，嫁妆也尽数给了她。”
“啊？——”
信息量略大，这群人足足小半晌才消化过来。
“什么？！”
“竟有这等事，简直闻所未闻……”丫鬟婆子都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什么辛密丑闻没听过，对这类事情最为津津乐道。
付流萤两腿一软，险些晕倒，琴玉连忙托住她。
琴玉对付流藜怒目而视：“大姑娘为何这般故意宣扬！”
“家丑不可外扬么？”付流藜闭了闭眼：“纸包不住火，迟早外传，我怕的是……它换了个模样外传。”
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婚期就在今夏。
退婚另娶是事实，起因是付流萤落水，周泽方替她渡气。
消息传出时，这个说法必定被瞒下来，哪怕付家下人都知之甚少。
那么退婚的原因会是什么呢？父母不会容忍付流萤名声不利，付流藜用脚指头猜，都知道自己要背锅的。
凭什么呢？倒不如趁着现在，把它给抖出来。
“妹妹，我从未欠过你什么，”付流藜盯着付流萤泛红的眼睛，“相反，你欠我许多。”
“姐姐为何这样说？”她双唇颤抖，流下泪来。
“啧啧……”原本质问的丫鬟婆子回过味来，看付流萤的眼神都不同了。
这不是府中姨娘常有的作态么？随时一副要厥过去的模样！
“这就是交不出衣裳的千雪楼么？”门口响起男子清润的嗓音。
众人循声往去，不由眼前一亮，来人锦袍在身，气度雍容，眉目俊俏得大丫鬟看红了脸。
付流藜一怔：“晏魁？”
“姑娘知道我名字了？”晏魁挑挑眉，笑了：“想来没少打听。”
他目光一转，落在付流萤脸上，又看看付流藜，两人一模一样，却又天差地别。
“这位姑娘哭得好生伤心呢？”他温声问道。
“我、我没事。”付流萤瘪着嘴，强忍泪水。
付流藜面无表情看着，若非知晓晏魁的冷血，还以为他多么好说话。
仁善假面示人的伪君子罢了。
晏魁从袖兜里掏出一张字据：“家妹曾在千雪楼交了定金……”来意不言而喻。
他不是带着母亲自立门户么，还有妹妹？
“如今我失去一切，实在无法对诸位负责。”付流藜打定主意不管。
补充道：“且在今后，绝不会再涉及布庄或成衣相关事宜。”
“姑娘这是为何？”尹青皱皱眉，话别说太满啊……
付流藜呵呵一笑：“怕的就是晏大人这般怜香惜玉，爱好出头的，若与妹妹同行，迟早相争，到时岂有我安宁之日？”
“姑娘这话倒是抬举我了，”晏魁轻笑出声：“路过看看热闹，何来出头一说。”
“哼。”看个鬼哦！
他递出字据，淡淡道：“既然交不出衣裳，加倍赔偿，我拿了便走。”
能用银子息事宁人的都不叫难事，不必吩咐，梁管事自会按照单据金额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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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流藜懒得再看，带着尹青离开千雪楼。
背后琴玉等人的目光，有如戳人的刀子。
尹青又是解恨又是担忧：“姑娘没有心软留下收拾烂摊子，她们回去定要告状的。”
付流藜没说话。
她不愿意把流萤想得太坏，但是……今早她去父亲那里哭求，说要归还千雪楼。
要是真心归还，就不会扯着自己没能力管理做借口了。
她分明是想把父亲抬出来镇压她，希望她继续给千雪楼出力。
付流藜又不是傻子，她也会生气。
此番把退婚的事主动说出去，不消两日就会扩散。
付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然在外行走，总得要几分脸面，她这个举动，无疑把父亲得罪狠了。
说来可笑，有些看似荒唐的事情，他们敢做，却不让宣之于口。
退掉姐姐的婚事，定下妹妹，寻常人家哪敢这样。
婚姻乃结两姓之好，但凡退亲的，必有缘由，多半要留仇的。
付家与周家倒好，依然是姑表好亲戚，谁也没吃亏，就她这大小姐捏着鼻子承受了。
付流藜想了想，领着尹青进了路边茶楼，“我们不能回去，没准父亲请出家法伺候，母亲也不会替我拦着。”
“啊？”尹青有点害怕：“不会吧……那我们怎么办？”
“我想想。”
付流藜上了二楼雅间，点一壶茶两份茶点，随后打发走小伙计。
尹青愁眉苦脸的：“姑娘前些日子才险遭大难，老爷心里就没点怜惜么？”
被贼人拿匕首抵着威胁，换做其它姑娘，受此一惊，怕是要连续好几日噩梦。
而付流藜又是刀伤又是落水，休养几日就出门来了，还都指望她帮忙处理千雪楼。
如今不过是拒绝，就要动用家法？
尹青并不怀疑这个可能性，只要二姑娘去哭诉一场，老爷必定勃然大怒。
付流藜推开窗子，面朝外头，道：“人都说能者多劳，想来是我命硬，需要多承受一些，不防事的。”
“再没人比姑娘更会开解自己了。”尹青皱皱鼻子：“要是换做二姑娘，指不定要请法师来替她安神呢！”
“不必假设，我不是她。”付流藜想起自己落水那会儿，她要是流萤，早死在那里了。
不同人，不同命，流萤得到的，何必羡慕。
“那老爷要教训姑娘怎么办？”尹青担忧极了：“不如我现在去搬救兵？”
家里相对而言公正一点的就是老夫人和大少爷了。
付流藜摇摇头，道：“不行，祖母身体每况愈下，本就精力不济，哪能闹到她面前。”
印象中，祖父待祖母极好，付流藜八岁那年，祖父骑马摔伤病倒后再没起来，拖了一年去世了。
才四十几岁，算是早逝，祖父走后祖母郁郁寡欢，去年也开始生病。
所有人都觉得，老夫人撑不了多久，会随老太爷而去。
尹青皱起眉头：“大少爷去临城巡视商铺了……”
“大哥两三日便会归来，”付流藜沉吟道：“只要能拖过这个时间……”
尹青闻言有点惊讶：“姑娘，你该不会不打算回家了吧！”
这怎么能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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