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过往
囚鬼驭灵本就是罪孽。
在许世荣还叫做许烛的时候，便有这么一说。
十二岁那年，他和许焰第一次出门去驱鬼，也算是正式出师。
那时候许灵和许灭兄妹听说了此事，站在许家沉重猩红的大门前，两对黑漆漆的眼睛瞅着他，许世荣这辈子想起来，都忘不掉。
那是一种看猎物的眼神。
那是一种把他当作自己的所有物在啃噬一般的眼神。
“你这次出去要小心。”许灵说。
“好好尝尝恶鬼的滋味。”许灭用同样的声音跟上。
“因为你总得适应那味道，迟早有一天。”许灵恶意的笑。
他害怕的牵住许焰的手，那手很冰凉，甚至没有人的温度：“哥……”
许焰拉着他往自己怀里一点：“不怕。”
那次驱鬼离许家本宅不远，两个人坐了半天的车就到了。
这地方位于近郊的农村，乡亲靠种菜为活，两个人到了家里，那朴实的老乡已经炖了白菜猪肉粉条和青菜两盆端出来招待。
他不敢吃，只是眼睛盯着许焰咕噜咕噜转。
许焰被他逗乐，把筷子擦好亲自递过去：“好好吃，别饿着。”
这样，他才放开了吃饭。
许焰吃的不多，甚至有些难受，中间停了两三次筷子，等他吃完了才转头问老乡：“老张头，您带我去看看吧。”
进了里面院子，就看到有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坐在院子中间发呆，人长得很秀气，就是眼睛没有眼白，痴痴傻傻也不说话。
他至今记得许焰蹲下去端详那小孩长达三寸指甲的模样。
耐心又温柔。
不因为对方是个痴傻儿就露出鄙夷。
等看完了，许焰又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回来对老张头说：“你这小孩，遇撞客了，是个婴灵。”
这话一落，老张连忙跪地口头，求许焰救命。
许焰有些为难：“我不知道这个……”
那老张头就是不起来，一直叩头。
许焰这才闭了闭眼，轻声答应：“好吧。”
许世荣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许焰异常的痛苦和为难。
接着，许焰宰了老张家的大黑狗，盛了两大碗狗血，先绕着那小孩一尺远的地方画了个圈，又蘸着狗血，在小孩的胸口和许世荣的胸口画了符咒。
“看见什么，感觉什么都别动。”许焰吩咐，“再难受也不准动。”
接着就见许焰跪在小孩面前，掏出符纸，放在那狗血圈子之中，开始边念咒语边画咒符。才出了一个字，就听见小孩一声奇怪的咆哮，抬头去看，老张头吓得顿时晕了过去——他那儿子两个眼珠子全都漆黑，从里面往出流黑泪，嘴唇列的巨大，猩红猩红，男孩儿两只手的指甲都长而锋利，往许焰身上扑去。
若不是许焰不许他动，那时候他就一定惊讶的大叫。
奇怪的是，男孩无论怎么动都超不过许焰用黑狗血画的圈。
许焰继续面无表情的念咒，许世荣逐渐感觉到了一种难言的痛苦，内心焦躁不安，难以忍耐。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就在这个时候听到一声婴儿凄厉的哭声，一阵白烟顺着男生百汇穴飞出来，直接撞入许世荣的心窝。
那种被劈开两半一样的痛苦，他在日后的岁月里，无论是否乐意，都被迫无数次的忍受。
等他从痛苦里清醒，男孩也恢复了神智。
许焰坐在他身边，两个人躺在高高的田埂上。
“对不起……”许焰似乎在哭。
事隔多年，许焰又早就化作一波黄土。
他哪里还记得那么清晰。
“那个婴灵……是还没出生夭折的孩子，那样的魂魄一旦走入歧途，是最纯净最容易操控的，威力又很大。”许焰当时说。
“你体内早就被下了鬼蛊，得用这东西来养着，直到接纳它真正的主人。”许焰说，他精神颓废，“这是没办法的事情，鬼蛊如果反噬，你会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
那时候的他，似懂非懂。
“我这样，能帮到哥哥吗？”他问。
许焰露出无奈的笑：“是的。你能帮我，甚至能帮许家。你是整个许家，这么多年以来，得到过的最适合的……”
最适合的什么？
许焰没说。
他也没有问。
只是后来许焰依旧哭了，他捂着脸，肩膀瑟瑟发抖，坐在夕阳里，捂着声音说：“对不起……许烛……”
“许世荣——！”
突然一道闪电在天空划过。
许世荣顺着声音回头。
大雨犹如豆子一般蹦跳倾倒着。
雨中，陆翔站在对面，浑身渗透，急促呼吸。
“世荣！你没事吧？！”陆翔几乎是在下一秒就已经蹲下来，紧紧搂着他不放。
许世荣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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