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了冬袄,又盖被子入睡,活该我热得像个刚出笼的包子。
我掀起被子,褪下冬袄,把自己静置放凉。望向窗外,天高云淡,一碧万顷。
今天是个好天气。适合远行,适合离家出走。
我起身,整理自己的个人物品。
我要离开,也是时候离开了。
二十九岁,生育黄金十年的最后一年,我对怀孕不再抱任何希望。
感谢那几年拼命赚钱,也感谢先生一直未与我成婚,我的账户之下拥有相当一大笔财产。
亏欠先生一个孩子,这笔账我还不清了。只能将财产死物划给先生,聊以弥补我自觉亏欠的心。
等先生回家,自会有律师与他联络。
自从程芸死后,先生就搬到现在的住处,许多个人物品在那时就扔了一部分。
这两年,我自觉宅在家中的人不值得享受,也未购置太多衣物。
收拾好的东西,一个旅行箱足矣装载。我站在衣柜前,心中陷入纠结。
先生有许多衣服,他在家最常穿那件藏青色上衣,我也最喜欢看先生穿它。
我想偷偷把它带走,但藏青色又只有这一件,先生必然会发现。
走都走了,走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这才合适。
为什么忘记再买一件新的替换过来?反正,我欠的都还不清了,再欠一件衣服也无所谓吧?
我下定决心,把藏青上衣放入箱中。
收整利落,我将电子合影切换为先生独照。带不走的个人物品,能扔就扔。
明天,会有家政做彻底大清扫,这样,我的痕迹就从这件房子彻底消失。
走前,又带走了花瓶中开败的美人梅。
阳光,暖意融融。
我拖箱子走出这栋生活两年的地方。奇异的是,并没有太过伤感,好像理应如此。
我还作乐地想,我离开的背影是不是和先生一样。
不一样的,我自问自答。
先生走时,屋中有人等他回来。
我走时,屋中无人等我。
哎呀,我在想什么。以后的事,谁说得清。
我按照提前定好的计划,去看望雌父。
雌父住在近郊,当我到时,雌父在给植物架上的植物浇水。
“崽,回来了。”雌父向我点头,“去屋里待一会儿吧。”
雌父远未到衰老期,面容恬淡安然。
我拖着行李走进屋子,属于我的过去的痕迹历历在目。
数十年如一日的家居陈设,从小看到大的柔和光线,窗明几净,能一眼望到屋外绿意,雌父就在这里生活了三十年。
“你都两年没回来,怎么想起回来了?”雌父解下围裙,在一旁洗手。
“就是想回来看看。”我笑着,将箱子推进自己的房间。
“你雄主知道你回来吗?”雌父擦干手,静静站在门边。
成天“先生”“先生”地叫,我几乎快忘记先生就是我的雄主。
“雌父,我不想说这个,只想好好待着。”
我坐在床上,床一颠一颠地,床单还是我十八岁离开家时的卡通小白象图案,不过要崭新许多。
“行,”雌父走过来,拍我的肩膀,“床单被褥都是新的,前天才洗晒过。你若不喜欢直接换掉就成。”
雌父望了眼窗外,“现在天色还早,说说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雌父,”我像小时候那样,抱住雌父胳膊撒娇。
“怎么了?”
“我没钱了,得靠你养我了。”
雌父揉我,“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养你还是养得起的,在家安心啃老。”
我紧紧抱住雌父。
我和先生的事情,雌父知道得一知半解,他从不会主动过问,我也不好意思告知于他。
在雌父看来,只要我愿意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路怎么走是我自己的事情,他从不过多干涉。
但如果我愿意回来,雌父同样不拒绝。
于是,我毫无愧疚地赖在雌父家里,偶尔收拾屋子,和老邻居们聊天,和年轻人踏青,听雌父讲他顶宝贝的盆栽。
日子平静,清闲。
春天挪动脚步,土地绿意寸寸萌发。
树枝鸟巢中,幼鸟破蛋而出,嗷嗷待哺。
雌父种在外面土地里的一丛丛紫花地丁傲然开放。
日子过得飞快,我注销了旧通讯号,也就断绝了与先生的最后联系。
二十九岁生日,央求雌父给我做最爱吃的点心。
雌父和雄父的雌侍们关系都很不错,他们每个人都有孩子,雌性带孩子住在一栋房子,雄父则爱宿谁家就宿在谁家。连带着我的弟弟们,也经常来串门。
偶然偷听雌父和叔叔的谈话,他们一致认为没有固定住所的雄虫最可怜。
最常来的是才上初中的亚雌科尼,他十三岁,模样和他亚雌雌父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他读的中学离我家很近,中午赶不及回家就会在我家吃饭。
今天,科尼连跑带颠地进屋,一进门就打开家庭终端,手里拿着纸笔,目不转睛地看。
我抱着烤好的热腾腾的点心坐在他旁边,“科尼,你在等什么?”
“国文老师上午布置的作业,让我们看小金象影视奖颁奖典礼,还让写观后感。下午上自习课我要写完,现在先记点资料。”
科尼的眼睛黏在终端上,手死死握住笔,我探过头一看,上面尽是些词汇“俏皮话开场,主持人走出来,风趣幽默,幽默过头哈哈哈哈”
居然还要写电影颁奖典礼的观后感。现在的国文老师布置作业都这样变态了嘛?还好我早就毕业了。
我抱着点心,一个个扔进嘴里,偶尔还喂给科尼一个。他嘴里说谢谢,眼睛挪不开放映画面。
说起来,先生的电影也获得了最佳导演奖的提名。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获奖。
看了半个钟头,主持人嘴炮,最佳演员,最佳新人都颁了出去。我的点心吃了精光,打算再去盛点。
“获得本届小金象最佳导演奖的是,”穿礼服的亚雌刻意停顿一瞬,将所有目光集中到她身上,“《天方夜谭》导演程温。”
我手中的碗一下掉在地上,惊到了正要去吃饭的科尼。
终端继续放映,“导演程温,这是他第二次获得小金象提名,第一次获奖。”
随着镜头,先生从观众席站起,一边和台下挥手一边走上领奖台。
先生接过亚雌手中的小金象奖杯,站在话筒前致词:
“谢谢大家,这是一个非常棒的礼物,我要感谢……”先生一一感谢了许多人名,制片人,剧组人,演员,
他的脸上始终平和,带着淡淡笑意,“感谢大家的共同努力,最后,还要感谢我的爱人希尔,我永远爱你。”
先生高举奖杯,他的笑容刺痛我的心。
我的腿在颤抖,我的手在颤抖,我全身都在颤抖。
我像跳上岸的鱼,快要窒息而死。
手捂住脸,眼泪噼里啪啦砸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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